第163章 我的品德过于高尚
十一月三十日，「死亡」如期而至，金帆城外一片寂静，唯有山风晃荡、江水奔流。
金帆学院内，沐阳阁所处的山峰之上，正在进行一场特别的对决。
陆晨脚踩散发着七彩祥云般光芒的宝剑“庸恨”，从东方速降，斜插入地。
在快要落到地面上的时候，陆晨一个纵跃从剑上跳下，右手食指中指并立前挥，“庸恨”如穿踩线的细针一般刺破蔚蓝色的“布片”，向着远处平静站立的姬千珑飞射而去，一瞬之间就到了她的面前。
姬千珑的身后悬浮着一道金色的圆环，此刻圆环崩解四分之一，崩解的碎片化成千百块碎片。
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些碎片都是规则的菱形六面体。
细小的碎片以特殊的韵律从姬千珑的身侧飞出，一个接一个地砸在“庸恨”剑身的特殊点位。
“叮叮当当”，两者的碰撞声就像是在弹琴。
如果放慢一千倍一万倍观察，会发现随着碎片不断点在庸恨上，庸恨笔直的轨迹逐渐被改变，由直刺姬千珑变成了恰巧从她身边绕过。
陆晨并不甘心，使用第二神识控制“庸恨”的轨迹。
但姬千珑依然淡定，圆环中再次有四分之一的碎片崩解出来，“叮叮当当”击打在“庸恨”剑身之上。
随着两人的拉扯与对抗，场上的局面变成了“庸恨”绕着姬千珑转圈圈。
陆晨自知无法奏效，召回“庸恨”。
姬千珑没有阻拦她，不然的话，以相同的手段，她或许可以一直牵制住陆晨的宝贝飞剑。
“师姐，请看看我最强的一刀！”
陆晨高喝一声，“庸恨”被他握在手中，在一个缓慢的帅气的不必要的拔剑动作之后，一道长达十丈的剑芒冲天而起，朝着姬千珑快速飞去，一路飞沙走石，卷起狂风。
十丈什么概念？三十米！
这把三十米的大剑陆晨一旦挥出就没有力量再收住了，因此静静地看着自己斩出的帅气刀芒飞向姬千珑。
第二神识中，大量的数据飞快演算，试图预判碰撞的结果。
此刻，在陆晨的战斗力检测眼镜的显示中，他的战斗力数值达到了五十一万！
五十一万什么概念？
前几天他和柳焱对战的时候，能够爆发出的巅峰战斗力数值还只有一万出头！
“庸恨”的出现，直接将陆晨的巅峰杀伤力提高了五十倍！
难怪以兰姨作为一国帝后的豪横，都对于这柄宝剑会被陆晨收服表现得不敢置信且不舍。
在陆晨的手中，“庸恨”又多了一个含义，并不仅仅是庸才痛恨自己收服不了这柄宝剑，也是让陆晨这样的天才与一般人之间的差距大到他们要痛恨的程度。
如果说之前，陆晨对战同阶的普通修行者属于砍瓜切菜，现在的他对战高一阶的普通修行者也是砍瓜切菜！
在“庸恨”的锋锐、灵动、坚固、快速、万法不侵、万法皆破等变态属性下，寻常同阶修行者连陆晨随手一剑都很难接下来。
甚至是比他高两阶的修行者，在一击之内，他也有对抗的能力。
之所以说是一击之内，是因为“庸恨”这柄剑被固化了一道「秩序」赐福的规则，那就是一天一次，能够斩出比持有者等阶搞两个大境界的“最强一击”。
再之后的攻击，就只能凭借“庸恨”本身材质和道法之利了。
现在这三十米刀芒的霸气一斩，正是陆晨消耗了今日的“最强一击”。
并且这“最强一击”还触发了卡牌“大地之证”的些许强化，以及卡牌“不期而至的暴雨”的一点四倍暴击。
陆晨聚精会神地看着，想知道师姐姬千珑会以怎样的手段化解自己这一击。
至于这一剑能够伤到姬千珑，陆晨完全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姬千珑可是六阶的掌控者，在战斗力检测眼镜中的战斗力数值直接是几个问号，必不可能被陆晨这一能够被检测到战斗力的一击伤到。
只见三十米的剑光在靠近姬千珑一定范围内后，悄无声息地崩解融化，在到达她面前时，已变成一道威风，只是轻轻吹动了她的发丝。
自己的最强一击被姬千珑不费吹灰之力地化解掉，陆晨心中并没有挫败感。
“师姐，我这一刀怎么样？是不是寻常天人境都达不到我这样的水准？”
陆晨将“庸恨”收入储物空间之中，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终究是依靠外物，并不牢靠。”姬千珑点评道。
陆晨便吐槽：“师姐真是不解风情，夸两句又不会死。”
姬千珑：“小师弟，挑在这么个「死亡」敲门的日子把日理万机的我约出来切磋，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有“帝王令”的帮助，我在此地也可监控城中一切，确保万无一失，断不会与你在这里玩游戏。”
已是十一月，天冷风大。
在冷冽的风里，笑容和煦的白衣少年突然笑着说道：“师姐，你看我这水平，能上战场吗？”
姬千珑皱了皱眉，收起调侃的笑容：“能倒是能，军营里的新兵，许多水准还不如你。
不过你去战场上，不说对局势做不出什么贡献，至少也是在战场这摊水上溅不起一点波澜，平白把自己置于险境而已。
而且你这「快乐」的眷者不是向来喜欢多懒，不喜欢做事和承担责任吗？”
陆晨也是跟着感叹：“可能是我的品德过于高尚了，有些时候承担责任对我而言也是一种「快乐」。
感觉该承担责任的时候却逃避，做不了「快乐」的眷者。”
姬千珑翻了个白眼，在她这个贫嘴脸皮厚的小师弟面前她总是严肃不起来，冷哼一声说道：“这样算起来，你的品德可没有我高尚，我都不知道兢兢业业为金帆城做贡献多少年了。”
“师姐，虽然事实是如此，但你是怎么可以如此淡定地把这种话说出来的，你脸皮可真厚。”
“再说一句废话我现在就走，有事说事。
你真想去战场上？提前说明，即便师姐我心里很疼爱你这个嘴贱自大脸皮厚的小师弟，也是不可能浪费宝贵的战力安排人保护你的。”
“安排人保护我？莫非我会遇到危险？
师姐你这也太心大了，我明明只是想远远地躲在在城墙后，操控‘庸恨’悄悄干掉几个死仆军，你却想把我放在危险的战场上？”
“原来你就是这么上战场。”姬千珑鼓了鼓掌，眼神危险：
“小师弟，现在是备战的关键时刻，你总不会就为了通知我这点小事，专门把叫到这里来吧？”
“这可不是小事。”陆晨严肃地看着姬千珑，“活这么久我手上从未染血，这次却要去战场上杀人，我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才决定这么做的。”
“为什么一定要染血？师父和我都未对你做过这样的要求，你虽然是金帆城的赤袍长老，但也只是学院的新生而已，和城中的普通民众一样，你并不需要承受这些。”姬千珑心软了一下，态度缓和。
设身处地想一想，她也觉得陆晨做出这个决定会非常艰难。
除了极个别天生的变态，有谁会主动要求自己杀人呢？
死仆军虽然是被「死亡」控制的奴仆，但他们也确实是活生生的人。
而且他们是因为对生的无限制的渴望才会被「死亡」栓得死死的，当被杀死的那一刻，他们眼中的挣扎、不甘，他们拼尽一切想要活下去的动作，会带给人巨大的冲击。
但是姬千珑暂时不明白，为什么陆晨要强迫自己染血。
陆晨沉默了一瞬。
原因很复杂，就连陆晨自己都无法百分之百地说清楚。
其中最主要的动机，是陆晨希望自己能够通过“守城杀敌”这一举动让自己彻底融入金帆城，让自己能够彻底意识到现实的残酷。
他有很正当的可以无视金帆城困难的外部环境，可以无视战士们的牺牲，毕竟他才一年级，还是个刚成年的“孩子”。
但他不希望自己这么做。
他希望用行动证明自己是一个勇敢的人。
他要证明，他现在的轻松、快乐，并非通过自欺欺人和蒙蔽双眼来实现，即便在残酷的环境之中，在充满着悲剧的现实里，他的心也能够扫去一切尘埃，让自己快乐地舞蹈在泥泞里。
有一句话是，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换用在陆晨此时的情境，那就是：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快乐」，那就是在看清世界的残酷之后，依然勇敢地融入世界，并且做合乎「快乐」的选择。
陆晨要将「快乐」的影响力推广到整个世界，甚至让「快乐」主宰整个世界，必须直面一切挑战。
「快乐」作为一种信仰，一种理念，一种生活方式，在一帆风顺的情况下，无法验证其正确和强大。
唯有直面一切挑战，坚强地在困境之中维持「快乐」的初心不改，才能证明「快乐」的正确与强大，才能证明陆晨信仰「快乐」的虔诚。
在战场边缘，利用“庸恨”收割几个死仆军的性命，为守卫金帆城做一点小小的贡献，对陆晨来说不难，难的是他克服心理障碍，从一个现代社会、和平时代的平凡人，变成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战争时代的搅局者和精神领袖。
从今往后，「快乐」要摆脱环境的束缚，而且陆晨将会用行动把自己塑造成一面旗帜，让自己和更多人能够更加坚定「快乐」的信仰。
所以，做下这个决定，看似是一件小事，但其实对陆晨来说事关重大。
因此他才专门把日理万机的一城之主姬千珑叫来见证。
至于为什么不找师父梵天……
找他干啥？他一个神经那么大条的人，能体会自己心里细腻的情感吗？
他不能，他只会说“徒儿真棒”，或者以陈凡的马甲说“泰裤辣”。
“小师弟，你好像一下子就从看透许多但是故作无知图个轻松的小孩子，变成了看透更多并且主动作为寻求突破的大人物，这瞬间的你真有魅力呢。
只要你的抱负和志向里有金帆城，师姐就永远支持你。”姬千珑掩嘴轻笑。
果然师姐能够理解我。
陆晨感受到大大的满足，嘴上则是吐槽道：“师姐，虽然感觉到你懂了我的内心，但你的夸赞多少有点不太走心。”
“你需要的又不是师姐我的夸赞，只是在这么个时间有人陪一下你顺便赞同一下你而已。”姬千珑落在沐阳阁的屋檐上望着东边吹风。
突然她想起什么，问道：“今天这样的时刻，怎么不去找晓梦而是找我？”
“额……”陆晨挠了挠头，坦诚道：“一会就去。”
“呵。”姬千珑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飞走。
陆晨：“师姐听到我要和别的女人见面，为了不打扰我们和让我有心理负担，自愿离开，她真的，我哭死！”
不久，美苑之中，陆晨再次做出深沉的姿态，和晓梦仙子讨论自己即将主动染上鲜血。
他这个在残酷世界中不受任何污染的纯白莲花，即将染上几点血腥作为融入世界的证明，让人唏嘘。
晓梦整理了一下陆晨的衣领和发冠，认真道：“你说这话的样子好看，我支持你去。
就是想不明白，像你这样主动手染鲜血的人，为什么会得到「生命」的青睐。
把你的飞剑给我看看，我为你做一套相配的战服。”
“晓梦，我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幸福，感谢有你。”陆晨感慨。
晓梦平静地说道：“你应该感谢自己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气质也不错。”
陆晨装作受伤：“所以如果遇到一个比我帅气质比我好的人，你会更喜欢他对吗？”
晓梦思索了半秒钟不到：“那不然呢？”
“……”陆晨拍着胸口：“还好世界上不存在这样的人。”
“……”晓梦：“对了，这件事你和你师姐说了吗？”
“说了，我先和她说了才过来的。”
“碧玉，送客。”
“诶，晓梦？”
“别碰我，猥琐，难看死了。”
最终，陆晨的这一天还是以和周大壮在一起吃面结尾。
陆晨吃着吃着，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流了下来。
周大壮兴奋地问道：“怎么样？惊喜吗？
老板，这可是我抽到的第一个神奇菜谱——唯有面千行，好吃到让人百分百流泪。”
陆晨：“呜呜呜，我去你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