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暗世界。
上甘岭,一号坑道口。
“沙沙沙..”
李长明和一位志愿军战士在陡峭山坡上哗啦啦地滑落。
悬崖下方。
三十米处。
坑道外深坑里。
两位战士急速将枪口调转,朝向他们:
“谁!”
李长明用石块刺啦啦地止住自己滑落趋势,拉扯着一道抓耳声响,无比利落地回到:
“是我!”
他身体侧斜,滚下二十来米,最后落进了交通壕里。
两位战士立刻围了上来。
“李连长!”
落地的李长明赶忙将肩上枪械放下,甩头问道:
“一班长回来没有?”
负责警戒的两位战士捡起地上的几支枪,相互对视一眼,没有回答。
李长明沉着脸顺着交通壕朝里走去,心中知晓答案,声音继续追问:
“水弄回来没有?”
战士声音沙哑,艰难地应道:
“嗯。”
“但是...”
但是什么?
李长明迈步走进坑道,入眼,便看到了静静躺在地上的年轻战士。
他脚下顿住,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在这高一米七八,宽一米二三,长八十多米的一号坑道里,又多了一位沉睡的人。
坑道里,是有战士的遗体。
沉闷环境,浑浊空气,加上各种不通畅,这让坑道生活环境糟糕到无法形容。
苦,是史无前例的苦。
艰难,也是史无前例的艰难。
满嘴干裂的八连长转头看向李长明,迈步向前很是紧张。
好在,李长明没有让他失望。
李长明掏出三个罐头还有五板巴掌大的饼干塞了出去:
“吃的就这些。”
其中有一板饼干甚至开了口,那是敌人吃剩下的。
不过哪怕吃剩下的,也被李长明给带回来了。
八连长心潮汹涌地接过那罐头饼干,毫无犹豫地转身递给炊事班老班长:
“快。”
“给大家分一分!”
老班长接过那罐头和饼干,脸上亦是扬起幸福笑容。
“太好了!”
“总算有点吃的了!”
“我现在就给大家分一分!”
可谁想。
八连长突然喊住了老班长:
“等等。”
老班长脚下一顿。
还正疑惑,八连长却从抽出了一板饼干。
他一个咬牙,将巴掌大的饼干取出五六片,再朝着老班长点点头。
老班长颇有不舍地看了眼连长手里的饼干,倒也没有坚持,果断离开。
握着五六片饼干。
八连长转身,将饼干塞进李长明身前:
“李长明同志,给!”
李长明愣了愣,便想拒绝。
他知道,这是七八十人分这么一点罐头和饼干。
估计每人也就分到半片一片。
手里的饼干五六片轻飘飘,又沉甸甸。
谁能承受其,其中分量。
可八连长坚持将饼干推了推,再伸手拍了拍李长明的肩膀,声音坚定地说道:
“你吃!”
“吃完好好休息,后半夜再出去一次!”
“带更多回来!”
李长明看着双目灼灼杀意的八连长,亦是没有再推辞:
“好!”
“我保证,带更多回来!”
八连长用力拍了拍李长明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长明将饼干塞进嘴里,朝着混浊的坑道里走去。
不到一米五宽的坑道里,蹲着、坐着、靠着一位位志愿军战士。
有些战士伤了眼,有些战士伤了手,有些战士满嘴干裂,有些战士摇摇欲坠...
有些战士在一堆枪械零件里挑挑拣拣,试图挽救自己手里的枪支。
有些战士在细细数着自己宝贵的子弹。
有些战士看到李长明,扬起灿烂的笑容。
李长明随意蹲坐在地上,嚼着饼干,靠在冰冷尖锐的岩壁上,缓和着身体的疲累。
难以呼吸的坑道里,谁都没有说话。
又累又饿又渴的无声中。
一个带着温度的小小水壶被战士们从坑道的那头一一递了过来。
战士接过水壶,双眸闪闪发光。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拿起水壶,却只是抿了一小口。
稍微湿润后,战士再次将水壶递给下一位战士。
另一位战士接过那水壶,也只是小小地抿了一口,再转手递给下一位。
递来递去。
从那头到这头。
最后,落在了李长明的手里。
李长明接过那水壶,蓦地愣住。
他手里的水壶沉甸甸得。
好像不曾有人喝过一般。
可手里的水壶却不再冰冷。
留有余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