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8章 你是冷家的人?
对清云的好奇已经覆盖了他原有的淡然,回想着刚才那人离开的方向,他一步步走进一个陌生的长廊,南面是一汪莲花池,花叶残败,北面是漆白的墙面和格纹木窗,缝隙间能看到庙外的竹林。
垂吊而下的紫罗兰指示着他走到一排略有年代感的房屋前,窗户纸补了一层又一层,风吹着门扇,呼哧呼哧响。
“你啊,已经有段时间没回来了。”
离他最近的那个房间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接着是轻轻一声叹息:“说不定你下次回来,我已经不在这儿了。”
“师父你除了这里,还能去哪?”另一个声音浑厚有力,应该就是清云。
冷峻又往前走了两步,隔着薄一块厚一块的窗户纸,隐约看到一老一少的两人。
“我这一辈子能把你们一个个拉扯大,看你们成才,已经够了。”
住持从腰间摸出一块牌子,放到桌上,缓缓道:“这是上一任住持留下来的,得此牌承此庙,我思来想去,无论是从资历辈分,还是能力,都非你莫属。”
“师傅莫要这样说!”清云自带一股桀骜不羁,嗓门不小:“我23岁还俗,早就不是这庙里的和尚了!你要传承也不该找我!”
“你不是这庙里的和尚,还一口一口师父叫着,师弟们认着?”住持问道。
冷峻的角度,正好看他眼角皱起的纹路,笑起来上半身轻微颤抖。
“你永远是我师父,”清云伸手按住那块金属牌子,往对面推过去:“这你留着,给清风也好、清竹也好,反正我不接,你身体尚还康健,还能等着七岁的那个师弟长大。”
“罢了。”住持也不强求,粗糙的指腹摩挲着牌子表面:“你这次带来的这个老板,花了不少钱,你答应他做什么了?”
屋外树叶凋零,风卷着枯黄落叶在地面拖移,发出“沙沙”的声音。
“没什么,”清云摸了摸鼻子:“反正不犯法,你别管了。”
住持捏着牌子塞进衣服里,又叹息一声:“你在外面做什么事,我不管,我怕看到你像五年前那样,满身是血的回来,鼻子里就弱弱的一口气……”
“那是一次意外。”清云的声音明显凝重不少,看来不想提及此事。
“你自己看着办吧,”住持对他也无奈,撑着桌子起身道:“难得回来一次,我给你做药浴吧。”
这间原是清云住的屋子,宽敞明亮,还有屏风浴桶,每日都有小僧进来清扫整理,长久不住人都能保持干净。
屏风后有小僧专门准备的药包,作舒缓调理之用。
冷峻就战在了柱子后面,看着清云来回几趟,左右拎着满桶的热水,手臂肌肉喷张,桶里滴水未洒,稳得出奇。
过了不久,听到一个温吞的水声,他才往前面走近一点,看到住持拿着个葫芦瓢,一会儿舀一瓢热水进桶。
水声哗哗,满屋的药味。
他们师徒俩似乎又说了什么话,被水声掩盖,他听不清就转身离开了。
边走边想着,传闻中的莫老板开创菲达科技,依托着m国某位大佬的资金链,垄断了人工智能的市场。
只是他没想到,一出这个长廊,就分散出去三个路口,他找不到原来的路,就凭感觉走了条看似熟悉的,竟走进了一个陌生的花圃。
地上栽了牡丹、兰花、月季,还有一些他完全认不出来的花,想必是方便香客供花。
似乎有人刚来这里浇过水,叶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子,颤颤悠悠地往下掉。
云层渐散,阳光突破薄云照下来,冷峻干脆就在这花圃里瞎逛起来,看到一个路口就往里走,居然又回到了那条长廊。
清云刚洗浴结束,发梢微湿滴着水珠,换了身白色短袖褂子,踩着拖鞋,一步步向他走过来。
“是冷家的吧。”他遥遥喊了一声。
冷峻也没想到他会认出自己,错愕了一秒,点了点头。
“你没见过我,”清云说道:“但我认识你。”
走近了,冷峻才看清清云的脸,左脸一道细小的刀疤,在他这张硬朗的脸上显得有些骇人。
“刚刚是你在外面偷听吧!”他眯了眯眼,神情笃定。
冷峻面容淡定的站着,没有说话。
“别紧张,”清云抬手掸去石栏上的薄灰,背对着莲花池坐下,翘着二郎腿,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坐会儿。”
他和冷峻想象中的莫总很不一样,这个在菲达科技一手遮天的男人,竟然身材魁梧,右手花臂,露出满腿浓密的汗毛,姿态懒散。
“看我干什么?”清云笑意不达眼底。
冷峻坐了下来,和他隔着半臂的距离。
“你是菲达科技的莫总,那之前和冷氏谈合作的是……”冷峻问道:“你的秘书?”
“倒是聪明。”莫清云点头。
他这个秘书长得高瘦斯文,戴着一副眼镜,比他看着更像菲达的总裁,就干脆让他代自己出面。
至于这次的曹老板,是真求到了他本尊面前,才勉强答应了合作。
“你应该有很多疑问吧,”莫清云不咸不淡地问道,两手交叠打在膝盖上,小腿轻晃着:“我今天心情不错,就跟你聊聊。”
冷峻端坐着,洗耳恭听。
“我从小就在这个寺庙里长大,那时候师父还年轻,跟你现在差不多年纪,”莫清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他收养了我,教我功夫,那时庙里只有一间房,我睡床,师父睡地铺。”
“你们师徒感情很好。”冷峻适时地插上一句。
莫清云点头,目光悠远:“但我还是个孩子,好动,定不下心来;性子又犟,说教不改,偏觉得师父领养我是有所图谋,就下山要找亲生父母……”
一阵风吹来,紫罗兰花穗窣窣作响,蜷皱的花瓣打着圈儿落下。
冷峻抖去肩膀的落花,抬眼看去,莫清云头顶上也落了残花,可他似乎毫无察觉,继续讲着自己的故事。
“我流浪了一个多月,找到了亲生母亲,她改嫁了一个有钱男人,啤酒肚、秃头,手里抱着个孩子跟我说,‘我早就把你扔了,快滚出去!’,后来也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我亲爸是矿难死的,亲妈拿了赔偿金跑了,怕我拖累她,把我扔到了这座山上……”
他的表情平淡,就像在讲别人的事一样,没有一丝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