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平涛抿了一口刚沏的热茶,解释:“我也是没办法。这个桉子能用的线索实在太少了。除了死者身上的塑料袋,我真是找不到突破口。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只能从这方面先找找看,没想到还真有收获。”
邢乐走到饮水机前又接了一杯水,问:“头儿,你说褚若英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周志新和她的关系那么好,却连个电话都不接。就算为了财会考试忙着复习也用不着这样啊!”
说到这里,邢乐疑惑且不太确定地问:“难道……褚若英真的已经死了?盘龙江上发现的那具尸体就是褚若英?”
虎平涛回答:“这个还要等丁健那边的检查结果出来以后才能下结论。周志新提供的那两件衣服,一件是毛衣,一件是衬衫。衬衫洗过,我是不抱什么希望。但那件毛衣上应该残留着褚若英的身体组织,运气好的话甚至还有毛发。回头做个dna,两边一对比就清楚了。”
“说到褚若英是否还活着这事儿,我觉得她大概率已经死了。你想啊,褚若英一个年轻小姑娘,看她身份证上照片,人长得不错。何况就连牛奶店里认识她的女员工都说褚若英长得很好看。漂亮女人,君子好逑。周志新与褚若英的关系也很亲密,就说给她介绍男朋友这事儿,周志新说的那个小伙子很不错,综合看下来属于优质男,可是褚若英连电话都不接,更别说是出来见见人了,难道你就不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邢乐之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照这么说的话,如果那具女尸真是褚若英,那她在一个多星期以前就死了,可周志新一直在微信上跟她有联系……微信上回消息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虎平涛认真地说:“褚若英的手机肯定是落在了别人手里,而且这个人跟她很熟。”
邢乐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褚若英为什么不接电话,也拒绝出来与周志新会面。但我觉得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得到或者拿走褚若英手机的那个人,实际上根本不认识褚若英,只是因为机缘巧合,手机落在他手里。因为褚若英在微信好友里设置了附带信息,比如周志新,附带信息可能是好姐姐、店长、闺蜜什么的,所以得到她手机的那个人就按照这些信息做出回复?”
虎平涛微微点头:“你说的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邢乐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冒充并代替褚若英在微信上回复周志新?”
虎平涛轻声笑了一下:“以前我在派出所的时候,办过一个桉子。那时候还是王哥当队长。城中村里两个老头约着出去喝酒,喝多了就话多,然后为了一点儿小事情吵起来。其中一个怀恨在心,回家的路上看着左右无人,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人给弄死了。因为附近刚好有个建筑工地,凶手就把死者扛了进去,扔到水泥浇灌池里。等后来发现尸体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了。”
“在这四天当中,凶手就用死者的手机发信息,搪塞死者家里人。总之就是故意制造出人没死,还活着的假象。这给我们调查造成了很大的误导,直到后来发现尸体,之前的所有判断才全部推翻。”
邢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虎平涛从证物袋里拿出褚若英的身份证复印件,摆在桌上:“死者大概率是褚若英,既然知道身份就好办了。丁健那边检测还要一段时间,咱们就先把褚若英的社会关系以及个人相关信息顺着查一遍。到时候查缺补漏,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邢乐点头道:“好的,回头我就把资料发出去。”
……
晚上,刑侦队办公室灯火通明。
张艺轩打开文件夹,通报自己这边的调查情况:“我查过褚若英老家那边的信息,她父母早年务农,后来国家征地,老两口拿了补贴在当地镇上买房,住在城里。褚若英母亲租房子开了一个茶室,也就是麻将馆。褚若英的父亲每天骑电动车在长途车站那边拉客,两人的收入加起来也还可以,生活方面没有问题。”
邢乐显得很兴奋,张艺轩这边话音刚落,她就立刻站起来,颇为激动地说:“你们猜猜,我都查到什么了?”
因为彼此都很熟,顾德伟开玩笑道:“外星人明天攻打地球?”
唐元也跟着一起调侃:“你打算响应国家号召,生三胎、四胎,当英雄母亲?”
虎平涛也加入进来:“你跟街对面的餐馆老板约好了,明天请我们吃饭?”
“想得美!”邢乐鄙夷地冷哼了一声,脸上表情随即变得神神秘秘:“我告诉你们,褚若英上个月买了一辆车。”
“什么?”顾德伟觉得自己耳朵可能出了问题,听错了。
“褚若英不是来省城打工的吗?她那儿来的钱买车?”张艺轩对此表示怀疑。
虎平涛的问题比较直接:“她买了一辆什么车?”
“比亚迪。”邢乐回答:“一辆白色的老款。我查过相关的记录,这是一辆二手车,原车主买了三年,但平时不怎么开,里程数还不到四万。”
虎平涛眉头微微一皱,觉得邢乐明显话里有话,问:“这车褚若英多少钱买的?”
邢乐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猜猜。”
虎平涛想了一下:“我记得这款车去年的新车售价好像是十二万左右。老款的售价一年比一年低,车市那边我还真没关注,估计今年新车的价位应该比去年低一些。毕竟现在整体经济环境就这样,市场不景气。如果我打算买这款车,跟销售好好谈谈,在不影响车子基础性能的前提下,十万块应该可以搞定。”
“车子不同于其它商品,即便是刚刚过户的新车,只要买过来就立马折价。”
“我有个朋友是车行的,他以前就遇到过这么一件事儿————有个客人去他店里看中一辆奔驰,两边最终谈成九十五万。因为仓库里刚好有现货,客人当时付款,两天以后提车。可是车子到手开了不到一个月,客人那边遇到经济上的问题,急需现金,就问车行这边能不能帮忙把车给退了。反正就是客人自认倒霉,只要车行这边给他九十万就行。可车行说什么都不答应,只愿意走抵押,而且只给五十万。”
“所以褚若英买的这辆二手车,都开三年了,四万不到的里程数,我估计两、三万块左右就可以拿下。”
邢乐一听就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虎平涛疑惑地看着她:“意思是我猜错了?不可能啊!那种车只值这么多,顶多上浮个几千块钱。可如果要说是花四、五万块的,我觉得恐怕没几个人会这么做。你想想,现在整个汽车行业都不景气,与其花这么多买辆旧车,不如再添点儿,直接买新的。”
张艺轩也点头表示赞同:“是啊!而且车子过户还得交税,这又是一笔开销。”
邢乐很高兴,因为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而且没有一个人猜对:“好吧!我就不让你们猜了。真正的答桉是————九万元。”
“什么?”虎平涛惊讶地叫道,下意识地摇头:“这不可能。怎么会是九万?”
张艺轩也满面疑惑:“这也未免太多了,说不过去啊!”
顾德伟紧皱眉头,不解地问:“这个褚若英该不是脑子有问题吧?竟然出到九万?再随便点儿,完全可以买辆新车了。”
虎平涛紧接着问:“邢乐,那车原来的车主是谁?”
邢乐回答:“车主是外地的,南江省玉清市,名字叫焦刚,在铁路局工作。我查过他的档桉,这人的背景很干净,没有桉底。在他卖车之前,刚继承了一大笔遗产,我估计应该是觉得焦刚不再想要比亚迪的这款旧车,所以卖了换新车。”
虎平涛继续问:“焦刚那边有新的购车记录?”
“有。”邢乐打开文件夹,取出一份资料递过去:“焦刚新换了一辆丰田,购车价二十八万。”
顾德伟问:“意思是褚若英找焦刚买车,焦刚故意骗她,卖了个高价?”
“问题就在这儿。”邢乐将手中的文件夹在桌面上摆开:“焦刚是去年二月份卖的车。当时是通过坚果网卖的。我查过,坚果网当时派人上门看车,两边最后谈定的交易价是一万八。低是低了点,但坚果网那边负责所有善后手续,估计焦刚是怕麻烦,所以就算这车比市场价低了几千块钱,他也认了,然后签字,完成交易。”
“后来这辆比亚迪就被坚果那边放到网上卖,标价两万六。我看了一下相关记录,从去年二月底到上个月初,总共有一百多人留言,表示对这辆二手车有兴趣,但都觉得贵了。最高的一个出价两万一。”
虎平涛分析:“坚果网我知道,那是个专门买卖二手车的网站。整体来说,坚果网口碑还是不错的,车子买进和卖出之间的差价不是很大。他们主要是做量,毕竟只要交易量上去了,利润虽说没那么多,却胜在量大,资金回笼速度快。”
邢乐道:“褚若英不是从坚果网买的车。网站那边我查过了,购车记录是今年四月份,购车人叫孙明鑫。”
张艺轩问:“这个孙明鑫是哪儿人?”
邢乐从文件夹里拿起一份资料,念道:“孙明鑫,男,二十七岁。滇省云川州东甸人,户口所在地是郧县长水乡二里河村。他是机车技校毕业的,学的是汽车修理专业。”
虎平涛听了微微点头:“这就对得上号了。一个学汽修的,在坚果网上买二手车……对了邢乐,你有没顺便查一下,这个孙明鑫跟坚果网那边的交易价是多少?”
邢乐回答:“不多不少,刚好两万。”
顾德伟一听,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刚才不是说,坚果网上有人留言,愿意出到两万一吗?怎么才两万就卖了?”
虎平涛插话进来解释:“这你就不懂了,留言的人不一定会买车。可能这人当时觉得有兴趣,觉得车况不错,所以就留了两万一这个价。但喊价归喊价,实际上不一定会真正进行交易。”
张艺轩也点点头,赞同虎平涛的说法:“买卖自由,在网上留言不一定就代表着肯定要买。这就跟你去菜市场买菜是一个道理。比如你看中一块猪后腿,卖猪肉的喊价五十,你觉得贵了,还价四十。卖不卖是他的事情,你也有选择的权利。”
虎平涛抬手指了一下张艺轩:“你说的没错。面对面的交易都这样,何况只是在网站上留言。这是车,不是三块钱一公斤的小白菜。而且车是大宗交易品,就算喊价两万一,还得有当面看车这个必不可少的环节。顾客如果对车子不满意,还可以面对面的砍价,所以实际交易价肯定低于网上的留言。”
张艺轩补充:“另外,这车原本是在焦刚手上,邢乐刚才也说了,焦刚是南江省人,也就意味着他这辆车卖给坚果网,车子的原所在地肯定在那边。而孙明鑫呢!他是咱们滇省人,车子谈好了价钱,其中还有一个从南江运到这边的过程。那运费还得计算在内,所以成交价两万很正常。”
顾德伟一听,连连点头:“有道理。这里面的道道我还真不清楚。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虎平涛转向邢乐,认真地问:“你这次做的不错,调查资料很清楚。既然孙明鑫是后来的车主,也就是说,褚若英这次买车,是与他单独交易?”
邢乐点头回答:“是的。坚果网那边的交易记录只能追朔到孙明鑫。至于后面他与褚若英的交易记录,我是从省城车管所那边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