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涛问:“那你的意思是咱们查一下?”
虎平涛坦言:“以前上义社区不归咱们管。前年重新划区,那地方与迎红社区合并,现在正好在咱们所的管辖范围内。违规收取停车费这事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反正就几十块钱的事儿,但由此引发的问题还是挺麻烦的。”
谭涛点点头:“这倒是。如果换了是我,被强逼着交钱,心里也不痛快。凭什么啊!”
虎平涛认真地说:“我觉得这事儿肯定有不为外人知道的隐情这样吧,明天我跑一趟上义社区,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谭涛对此表示赞同:“你这想法是对的。必须尽快消除隐患。就像关口村的临时市场,表面上看起来热闹,其实每天都有矛盾纠纷。一个处理不好,到头来咱们疲于奔命,忙的要死,上下两边还不讨好。”
正说着,虎平涛的手机响了。
是苏小琳的号码。
“老公,你今天几点下班?”她声音柔柔的,糯糯的,很嗲的那种。谭涛在旁边听了捂着嘴偷笑。
虎平涛瞪了他一眼,凑近话筒:“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应该是正常时间。”
这个星期谭涛值班到星期五,周末虎平涛接班。
苏小琳在电话那段说:“邱治中约咱们晚上一块儿吃饭。”
“邱治中?”虎平涛楞了一下,很快在脑海中找出关于这个人的资料。
那是苏小琳的高中同学。结婚的时候来喝过酒,前些年也约着吃过几次饭,属于彼此关系挺不错的那类朋友。
对方虽是男性,虎平涛对他的印象却很好。
他爽快地说:“行啊!我今天没开车,下午差不多就来接我吧!咱们一块儿过去。”
苏小琳甜甜地回答:“那说好啦,你可别到时候又各种理由加班。”
虎平涛叹了口气:“老婆,这种事情身不由己,我也是没办法啊!”
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谭涛在旁边笑道:“下班你该走就走,所里的事情我看着。反正是我值班,周末换你。”
虎平涛也不矫情:“好吧!就这么说定了。”
下午饭点,苏小琳接上虎平涛,驱车前往郊外的一个鱼庄。
这家店是专做虹鳟鱼的。厅堂后院就是鱼塘,客人看中了就用渔网捞上来。吃法主要是烤和煮两种。
烤鱼要复杂些:洗好剖好的鱼从腹部片开,加上姜片、料酒、胡椒和盐腌上,然后准备西兰花和辣椒等辅材,将鱼放进烤盘,再加辣椒粉和孜然,入箱烘烤。等到熟鱼出炉,加上焯水的西兰花,表面涂上炒制过的蒜蓉,再次放进去烘烤五分钟,上桌以后鱼皮酥脆,鱼肉香辣爽滑。
煮鱼用的是鱼头鱼尾,还有拆下来的鱼骨。头尾边角的烤出来不好吃,用来煮汤正好。加上切细的白萝卜丝,撒上碧绿的葱花,浓白色的鱼汤味道鲜甜,另有一番滋味儿。
邱治中很年轻,性格直爽。坐定以后就说今天这顿他买单,谁也别跟他抢。
苏小琳与他毕竟是高中同学,很熟,于是笑道:“能请客的都是老板,看来你在电视台的工资挺高啊!”
他在省电视台工作,是焦点民生栏目的主持人。
菜已经上桌,邱治中端起杯子先敬了虎平涛一杯,大咧咧地说:“咱们喝白的,反正虎哥你今天不开车。”
虎平涛连忙回礼,笑道:“行啊!今天我不值班,可以放开了喝。”
酒过三巡,话也就多了。
苏小琳用筷子夹起鱼皮送进嘴里,感受着麻酥酥的香脆,边嚼边问:“咱们很久没见了。我听卓苗苗说,你前段时间正忙着筹备婚礼?”
邱治中脸上浮起尴尬的笑:“别提了,结什么婚啊头昏还差不多。”
苏小琳很八卦,对这方面的事尤为感兴趣,问:“到底怎么了?”
邱治中想了想,回答:“反正都已经过去了,这事儿说出来也不丢人是这样,我女朋友应该是前女友,你见过的那个,她家是本地人,我和她谈了快三年,两边父母都见过了,开始谈婚论嫁。”
“上次我和一帮老同学吃饭,卓苗苗也在。当时我觉得结婚应该很顺当,就宣布了这个消息。可没想到紧接着第二天,情况就有了变化。”
“这结婚得有房子吧!我们看中了光福路上的一套新房,一百一十五平米的小高层,首付五十万,这钱我来出。”
“我大学毕业以后就进了省电视台,收入也还马马虎虎。我手里的存款只有二十来万,找我爸妈借点儿,凑个首付倒也没有问题。我有单位,房贷能走公积金,算下来每个月还款也不算多,总之还行。”
“我爸妈还是很好的,对我也很支持,直接划了三十万给我,让我先用着,不够再说。”
“那天她打电话给我,说是她家里人商量好了————结婚必须有彩礼。”
说着,邱治中故作神秘地看着虎平涛和苏小琳:“你们猜猜,她们家要多少彩礼?”
苏小琳想也不想张口就说:“这怎么猜的出来?我和涛涛结婚的时候没要什么彩礼啊!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
虎平涛随口说了个数字:“二十万?”
邱治中神情夸张地回答:“比二十万翻一倍还多她张口就要五十万!”
虎平涛听了倒吸一口冷气:“这也太夸张了。房子首付是你出的,这加起来就一百万了。”
苏小琳也发表评价:“这是想钱想疯了吧?”
邱治中叹了口气:“其实这事儿说起来也怪我。当初我跟她处朋友的时候,带她去家里见我爸妈,说了家里的情况她知道我爸妈名下有三套房,我爸那时候刚换了新车,两个老人都有退休工资。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有了想法。”
虎平涛皱起眉头道:“你家里有钱是你的事,跟她没关系啊!”
苏小琳听出了另一层意思:“照你这么说,你女朋友哦,不是,应该是前女友,她家里情况不太好?”
邱治中没有细说:“一般吧!她父亲以前是农机厂的工人,早就退休了。她母亲没有工作,还有两个弟弟。”
虎平涛好奇地问:“超生的?”
邱治中笑着摇摇头:“有一个是超生的,另一个不是。二胎政策下来已经好几年了,她小的那个弟弟上小学六年级。”
苏小琳夸张地“哇”了一声:“这老两口挺想得开啊!老蚌生珠啊!”
虎平涛却想到另一层:“这么说,她家庭经济负担还是很重的。”
邱治中耸了耸肩膀:“我也是她提出要彩礼以后才想明白这一点。于是我告诉她,我拿不出这么多钱,你可以自己算算我这些年的工资收入,再算算我的日常开支就清楚了。”
苏小琳紧追着问:“那她怎么回答?”
邱治中道:“她说我爸妈有钱,我又是家里的独生子。这老人赚钱都是为了孩子,所以五十万彩礼对我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虎平涛摇头叹道:“这女的心挺大的,理由也一套一套的。”
苏小琳皱了下眉:“那是你爸妈的钱,跟她有什么关系?”
邱治中撇了撇嘴:“说起来,我是真喜欢她,要不也不会处那么多年,更不会想要和她结婚。所以她这么一说,我当时脑子迷迷糊糊的就没想太多,只是觉得有点儿不合适,就顺口提了一句————估计我爸妈的存款没有五十万那么多,能不能少点儿?”
“她在电话里告诉我:彩礼只是意思一下,等我们结婚领证,办完酒席,她会把这些钱带过来,算是嫁妆。”
虎平涛思索片刻,缓缓点头:“这也还说得过去。可问题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苏小琳在旁边抢白:“问题是她到底能不能带这么多嫁妆过来?老邱你想想,彩礼的确是个形式,如果只是走个过场,几万块钱也就行了。可这是整整五十万啊!给出去就拿不回来了。”
邱治中将身子往后一靠,仰面朝天,长声叹道:“不怕你们笑话,那天挂断电话我就开始筹钱我是个习惯把所有事情都往好的方面去想的人。我觉得她不会骗我,既然说了把彩礼当嫁妆,就应该是真的。所以我厚着脸皮回家找我爸妈,求他们帮忙。”
“我妈又给了我四十万拿存折的时候,我爸在旁边看着,说:其实家里还是有钱的,别说是五十万,就算要再多点儿也有。可我这么大的人了,有单位有工作,结婚成家,十万块钱的差额总得我自己忙碌忙碌。退一步,如果到头来我实在没办法,家里再帮我补上差额。”
虎平涛点点头,对此很是赞同:“这话说得没错。你父母在这方面还是挺有讲究的。”
邱治中将身子坐直,正色道:“是啊!我第二天去了银行转账,把钱划到我户头里。然后找了熟悉的朋友,凑了十万块钱。”
“因为房子只是暂时看好,还没给首付,所以钱还在我账上。加上我原有的存款,整一百万出头了。”
“当时银行的值班经理看我卡上有这么多钱,就问我要不要买成理财产品。这样的话一年下来光是收益就有好几万。”
“我当时没在意,因为只想着结婚的事儿。”
“下午,我约了她出来。因为结婚有很多事情要商量,主要是新房装修和买家具她来了,还带着她大的那个弟弟。”
“那是个闲人。初中毕业就没再上学。以前在外面打零工,后来干脆什么也不做了。现在二十好几的人,整天不是拿着手机躺沙发上当懒鬼,就是跟着狐朋狗友在外面瞎混。最糟糕的是那小子逢人就说我是他姐夫,有几次还打着我的名头在外面坑蒙拐骗。”
苏小琳听得忍不住抬手掩嘴笑道:“你在电视台主持节目,妥妥的地方名人啊!”
邱治中苦笑着说:“那天我们约在咖啡馆,谈了有一个多钟头。我告诉她彩礼的事儿办妥了,房子那边也基本上定了,剩下就是领证和办酒席。”
“她很高兴,她弟弟更高兴。”
“我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等到要走的时候,我站起来去结账,顺便去了一趟洗手间。我选的卡座刚好在走廊旁边,用一道挂帘隔着,外面放着盆栽植物,我从洗手间方向走出来,隔着帘子就能听见她们姐弟俩说话。”
“她弟弟很兴奋,说:有这五十万他就能结婚了。他女朋友家里只要十万块彩礼,还能剩下四十万,当本钱做生意。”
“她说话更偏:说我家里有三套房,等结婚以后就找我爸妈把房子要过来,必须加上她的名字。”
“她弟弟真是个混蛋,尼玛的臭不要脸啊!说什么找男人就得看有没有钱,还嬉皮笑脸说:等把我家里钱榨干,如果我和她没感情了,就离婚另外找个好的。反正老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趁着她年轻,很容易就能弄个几百万,到时候什么都有了。”
苏小琳瞪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不会吧?这种话都说得出来那是他亲姐姐啊?”
邱治中神色有些不悦:“他当时说话的口气听起来是在开玩笑,我女朋友也像个傻瓜似的嘻嘻哈哈笑着。也许她没有当真,就是个普通笑话。可我不一样啊!你想想,都快结婚了,还张口要那么多彩礼,房子也是我给首付到头来,她竟然算计我,拿我们家的钱给她弟弟结婚,那个混蛋还在背后说这种话。”
虎平涛缓缓地说:“要换了是我,直接揍他!”
邱治中长长呼了口气:“我不喜欢打人,但我可以打脸。”
“我转身就走了。”
“后来她打电话给我,问我怎么上个洗手间就没见了?”
“我告诉她,也别谈什么结婚了,分手吧!”
“她急了,问我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我没解释,挂了电话,然后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