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儿急急匆匆地赶回家时,柱子领着刚子已经在家门口等着她,看着远远走来的李雪儿,柱子欢快地迎了上来,刚子则忸忸怩怩地跟在后面。
“阿姐,你回来了,我估摸着你该回来了,便拉着刚子来等着你。”
柱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欲接过李雪儿手里的东西,“阿姐我来帮你拿。”
李雪儿将一包棉花递给柱子,将另一包棉花递给已经走到跟前的刚子,“这两包轻一点,你们帮我拿吧!”
刚子见自己也能帮上忙,高高兴兴地抱着棉花,和柱子往家里走去。
三个人将东西放到屋子里的炕上,李雪儿领着两人洗了手,便将肉包子一人一个分给他们。
“阿姐,你又买了肉包子,我说阿姐定会买,刚子还不相信我,还说阿姐不可能每次都买。”
柱子一脸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看着刚子说道。
看到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刚子,李雪儿赶紧接话道:“刚子说得没错,我也不一定每次都买,如果今天我没有买,岂不是你们俩会很失望,所以不能对不确定而自己又无法努力去实现的事情不能给予过高的期望,明白吗?”
柱子一本正经地答应道:“阿姐,我们知道了。”
说完,接过两个包子,将一个包子递到没有伸手接的刚子手里,“吃吧,刚子,今天我们一人有一个呢!”
柱子咬了一口包子,却看到刚子没有开吃,柱子觉得很奇怪,便问道:“你怎么不吃呢?”
刚子看了看柱子,然后看向李雪儿,问道:“雪儿姐,我能不能给阿婆留半个包子,阿婆也很久没吃过肉包子了。”
“当然可以啊,刚子真懂事。”
柱子的小脸纠结起来,觉得很是不好意思,便停止了吃包子的动作,说道:“阿姐,我的也给刚子阿婆留半个,阿婆对我可好了,有什么好吃的,就给我和刚子。”
说着将他手里的包子递给李雪儿,“阿姐,你帮我分成两半吧。”
李雪儿看着懂事的两个小家伙,欣慰地笑了笑,拿过柱子的包子,一分为二,将没有咬过的半个递给刚子,说道:“刚子你吃这半个,将你那个完整的给阿婆送去吧。”
柱子和刚子一人拿着一半包子,边吃边去刚子家给阿婆送包子。
最终,阿婆和两个小家伙分着吃了那个包子,并且阿婆吃的还是最小的那份。
李雪儿原来打算若是前两把椅子卖得好,挣了钱买回来布料后就先不制作椅子,开始缝制衣服,然而当下买主等着要货,且现有的木料又刚好可以制作其余的两把椅子,李雪儿便决定先将后两把椅子制作出来,尽快送到镇上,回来后再思量做衣服的事。
当天下午,李雪儿便开始忙活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李雪儿和前几天一样,加班加点,到第三天吃晚饭前,便制作完成了两把大椅子,两把小椅子,家里阿爸处理好的木料也所剩不多。
她将整理了一下木工房,将剩下的木料规整到一处,看看余下的一点木料,便打算等第二天从镇子上回来后,试试看能不能制作一张简易的小餐桌。
又到了一个赶集日,今天天气不大好,早上便已经刮起了北风,虽然不是很大,但毕竟已经是冬天,吹在脸上还是有点冰凉,李雪儿想找条围巾围上,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家里有没有围巾,翻找了一阵也没找到,就只好放弃,决定今天去集市上买一条围巾,给柱子也买顶帽子。
可能是天气的原因,今天刘金海阿叔的牛车上加上她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村西头住的寡妇,名叫夏月荷,年龄尚不到三十岁,她丈夫刘金石两年前因病去世,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六岁。
本来有不少村里还有外村的鳏夫或是光棍来向她提亲,她担心若是再嫁,会苦了孩子,并且考虑到家里有几亩地,自己的针线活做的也挺好,思量着辛苦几年等孩子长大日子便能好过,所以便拒绝了所有的提亲。
看她怀里的包袱,今天应该是去卖绣件的。
另一个是村里有名的大喇叭,名叫陈翠花,夫家也姓刘,年龄三十多岁,因为他丈夫刘金林在镇子上赵财主家当个小管事,所以不管日子过得如何,但陈翠花在村子里总觉得高人一头,平时说起话来,口气很大,又是个特别爱八卦的,所以大家见到她能避开都尽量避开。
她今天穿的衣服是上红下蓝,头发梳得光溜溜的,插着一支银簪子,虽然长的不怎么样,身材也已经有点变形,可这么一收拾,也挺能招人多看两眼的。
李雪儿向两个人打了招呼,和刘金海阿叔一起绑好椅子,便上了牛车。
一路上,陈翠华就像是一个打开的话匣子,说个不停。
她原来看到李雪儿搬来的椅子,总是将话题往椅子上引,李雪儿便装糊涂,后来干脆当起了锯嘴葫芦,一声不吭。
陈翠花又去找夏月荷说话,夏月荷则是当了一个忠实的听众,也不插嘴,只是“嗯”、“啊“地应着声,实在没法子,便说句“原来这样”、“哦,我不知道啊”的话搪塞过去,陈翠华说的是唾沫横飞,夏月荷应得是无可奈何。
在陈翠华精彩绝伦的讲话尚没有进入尾声之前,牛车到达了集市门口,陈翠花依依不舍地看着夏月荷说道:“我要去看我们家那口子,今天不回去,要不然回去的路上我再给你继续讲,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讲哦。”
夏月荷“好啊,好啊!”地应着,赶紧提着包袱往商业街卖绣件的铺子走去,似乎后面有什么东西追着她。
刘金海阿叔无奈地笑笑,赶着牛车往家具店走去,嘴里说道:“你看看你这个陈婶子,话可真多,每次她坐车,都说得我耳朵疼,呵呵。”
李雪儿也笑了笑,说道:“不过也好,她这一路说得热闹,我都觉得路程短了不少。”
“你这是第一次听她说,如果次数多了,你就会觉得和她在一起时路变得格外长。”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到了家具店,刘金海阿叔帮她卸下椅子后便赶着牛车去了集市门口。
李雪儿将椅子搬进家具店,这次她先看向柜台,可不能再犯上次的错误,可是她却没看到人,她猜想着可能人都在里面的院子里,便往里侧进院子的门走去,准备到门口唤一唤。
杨皓晟看着李雪儿进门只是往柜台望了一眼就往里走,你说这小姑娘怎么就不能四处看看呢,他心里嘀咕着,看着李雪儿急匆匆地样子,实在是憋不住,便“噗嗤”笑出了声。
李雪儿顿时觉得自己特定是一副囧囧的表情,转身也不是,不转身也不是,她只好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然后转身望向左面,便看到杨皓晟正站在一堆家具中间。
她原想着会看到一张揶揄的笑脸,已经准备好厚着脸皮去面对,可她意外地发现,她看到的是一张微笑的脸,因为微笑着,一双剑眉微微弯曲着,一双好看的眼睛里似乎蕴含着一点点宠腻。
李雪儿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所以她再更仔细地瞧了瞧,只看到了一张除了微笑似乎并没有其他表情的脸。
杨皓晟从家具堆里走了出来,看着似乎更加瘦了的李雪儿,不由自主地问道:“你这么赶着制作椅子,累不累?”
李雪儿自动过滤掉杨皓晟语气中的关切,想当然地认为杨皓晟说的只是客套话,便也客套地说道:“不累,已经习惯了。”
杨皓晟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一种说不上是疼痛还是酸涩的感觉慢慢在心底升起,如此瘦弱的小姑娘,干着一个成年男子该干的活,却说已经习惯了,或许是不得不习惯吧!
这种疼痛加酸涩的感觉牵引着杨皓晟的思绪,使他迫切地想了解这个小姑娘是如何度过每一个独自艰难制作家具的日子,急切想知道她家里情况又是如何。
在问题即将问出口时,杨皓晟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对眼前这个大眼睛的小姑娘给予了过多的关注,便为自己找了一个很好却很牵强的借口,之所以关注是因为这个小姑娘的坚强打动了自己,仅仅如此而已。
杨皓晟硬生生将想问的话咽了回去,一边往柜台里走一边说道:“你上次走了没多久,要买椅子的那个顾客便来了,他不仅拿走了那两把大椅子,还用同样的价钱买走了那把小椅子,他共计留下了十两银子,包括今天这两把大椅子的价钱。”
杨皓晟一边从柜台里取钱,一边继续道:“他还说,你做的椅子的样式比他在朋友家看到的更好,只是材料太一般,若是材料好点的话,他会给出更高的价钱,他朋友家的椅子是胡桃木,一把五十两买的。”
看情形,买主说了很多话,杨皓晟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他说,若是下次有新样式,提前让他看看,若是他喜欢的样式,他便提供木料,由你来制作,他出工钱,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便没敢答应他。”
李雪儿听到这里,想起自己满脑子的设计图样,但苦于没有刻刀,却没法做出来,便有点遗憾地应到:“我能制作出许多新样式的家具,但目前我没有工具,等我有了工具,便先制作出一把椅子再和他商议定制的事吧。”
杨皓晟说话的同时已经拿出了八两七百文钱,然后又从抽屉里数出两百文一起递给李雪儿,“五把椅子是十两银子,我提一成是一两,再扣下上次付你的三百文,而这次要付你两百文的小椅子钱,共计应是八两九百文,你数数对不对?”
李雪儿接过杨皓晟递过来的钱,把后加上去的两百文退还给杨皓晟,“以后都不再预付了吧,前两次我收你预付的钱是因为我手里缺钱,本来你帮我代卖,不应该先付钱的,再说卖出去后再算帐会更容易。”
杨皓晟没有推辞,接过两百文钱放进了抽屉。
李雪儿一边将钱分开装进衣服里,一边继续说道:“我家里处理好的木料已经用完,最近没法做出新家具,等我备好木料,做出新家具再麻烦你代卖。”
杨皓晟看着李雪儿和以前一样,没有数就将钱装了起来,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心里,并且还融入了一点点的甜蜜,来自被这个小姑娘信任和依赖的甜蜜。
然而,当他听到李雪儿说最近不会来送货时,心里涌起淡淡的失落,还有丝丝缕缕的不舍,短短的三次接触,他已经在心里开始期待赶集日的到来,平时没客人时呆在院子里的他,便会在店里来回晃悠。
杨皓晟自己给自己找着自己会变成这样的理由,或许是原来一个看上去怯怯懦懦的小姑娘,在依靠的阿爸去世后,突然变得坚强起来,他看到了她的努力,也看到了她时不时冒出的傻气,莫名地傻得可爱。
为了不断了和她的联系,杨皓晟急忙接了话:“我要如何联系你,我是说若是有其他人想买这种椅子,我可以给你捎口信或是去找你。”
“你可以在赶集日到集市门口找刘家村刘金海给我捎信,他的牛车每次都停在那里,很好找的。”
李雪儿将钱装好,望着杨皓晟,一脸认真,眼里满含感激地说道:“这段时间多亏你帮我代卖,让我们度过了难关,谢谢你!”
说完,李雪儿真诚地向杨皓晟鞠了一个躬。
李雪儿突然的举动,让杨皓晟不知所措,内心里很不希望李雪儿与他客气,希望她能将他当成自己人,就像是她的哥哥,不不不,应该比哥哥更亲的一家人。
杨皓晟被自己内心的想法吓到了,等醒悟过来欲阻止李雪儿,但是等他从柜台里走出来,李雪儿已经鞠完了躬,便站到李雪儿面前,真诚而含有一丝疼惜地说道:“这没什么好谢的,是你自己制作的椅子好,才能卖出好价钱,以后做出什么家具都送到我这里,但是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幸苦。”
李雪儿感觉到了杨皓晟表现出来的那丝疼惜,心里有点酸酸涩涩的,尽管自己的内心年龄比杨皓晟还大,但是自从阿爸去世后,她能体会到别人的疼惜与关爱几乎没有了。
李雪儿匆匆望了一眼杨皓晟,便低下了头,以掩饰自己的情绪,“制作家具也不辛苦,再说这段时间材料已经用完,刚好可以休息几天。”
说完,李雪儿怕自己会因为杨皓晟过多的疼惜而流泪,便匆匆向杨皓晟告了别,走出了家具店,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杨皓晟站到门口,看着渐渐走远的李雪儿,心情莫名复杂起来,眼前坚强的小姑娘扰乱了他下定的默默遵从外公和阿妈遗愿、在这个小镇上平安度过一生的决心,他是不是应该放弃眼前的平和,走出这里,踏上那条外公和阿妈坚决不让他去走的路。
走在路上,李雪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想起怀里揣着的近十两银子,心里一下子踏实无比,有了这些银子,他们姐弟俩这个冬天的温饱问题便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