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高远悠扬的号角声响起,两条大船停泊在了港口之畔。船尾搭出一条木板梯,林煜琛先行下船来到码头。随后薛瑾瑜将沈芸梦横抱而起,在林煜琛的接应下,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走下了大船。
清晨的码头一片忙碌喧闹。纤夫们喊着号子,背着纤绳齐心协力向岸边拉。码头上的搬运工们在每条船间穿梭,帮忙将货物从船上搬下码头,再与船长为工钱讨价还价。
早起出海打鱼的渔民们载着丰厚的海产回来,品质好的立刻装箱装载满一辆辆货车。品质稍差的就立时在码头附近的海产市场售卖,吆喝叫卖生不绝。
伴着嗒嗒的马蹄声,各种各样的货物沿着码头外的道路,被运送到相邻的各个州城。整个码头呈现出一片生机与活力。
这里似乎刚下过雨,青石板上还留有斑驳的水渍,天空也仿佛被洗刷过一般明净澄碧。空气中是一股泥土清香,又夹杂着大海的咸腥味道,闻来沁人心脾。
就在码头附近一条不起眼的小巷中,停着一架藏青色的油布马车,车门与车窗处却是上好的檀木雕刻而成的竹纹图,细看之下更是价值不菲。
将将下了船,沈芸梦便娇声对薛瑾瑜道:“瑾瑜,你将我放下来吧,我想自己走出码头。几日不走路我的腿脚都要僵硬了。”
薛瑾瑜宠溺地笑着将她放了下来,“好吧,你走得小心些,若是觉得累了就告诉我。”
沈芸梦乖顺地点头,在墨竹的搀扶下缓缓向码头外走去。可还没等她走出码头,便有一身穿灰绿色素服的男子忽然出现在了沈芸梦的面前。
“沈姑娘一路辛苦了。我家主子命我来接姑娘去绿园一见,还请姑娘赏脸随小人前去。
沈芸梦暗暗一惊,自己穿着灰衣素裙,又带着薄纱斗笠遮面,这个人居然还能认出自己,看来方禹辰为了见到自己,是下了深功夫的。
但她面上未表现出分毫,仍不慌不忙地问:“我如何能相信你就是方禹辰派来的人?”
来人并不未显出慌乱,而是卸下自己背上的小包袱,打开来竟是一条雪白柔软的狐皮斗篷。
沈芸梦睁大了眼睛,“这是……”
“这是当年姑娘送给主人御寒的斗篷,主人这些年异常珍视,每每取出都会想起姑娘当年的恩情。今次姑娘踏足鄙国,主人命我携带这斗篷为姑娘御寒。”那人说着双手捧着斗篷向沈芸梦呈了上去。
沈芸梦只看了一眼就确定这是那件斗篷,厚实的毛料,柔软温暖的毛领,还有斗篷边缘绣着的青竹花纹,都让她想起当年清月轩中苍白羸弱的文雅公子。
这人态度和蔼谦卑,又一口一个“恩情”,想必方禹辰这次定不会为难于她,那么她更要抓住这个机会说服方禹辰。
沈芸梦了然一笑,谦逊得体地将那斗篷又推了回去,“公子珍视之物我怎敢随意使用?请您收好,我为带路吧。”
来人恭敬地向她一鞠躬,将斗篷收好再次背在背上,伸手向前做出请的姿势,“马车就在附近,请姑娘随小人来。”
沈芸梦微微颔首,在墨竹地搀扶下跟了上去,“有劳您了。”
原本跟在她身后的薛瑾瑜和林煜琛却被那人拦住,恭敬却强硬地说道:“我家主人只想与沈姑娘一聚,请二位公子莫要担心,今晚天黑之前小人定将沈姑娘平平安安地送到您们府上。”
薛瑾瑜还想开口说什么,沈芸梦忙回身解释道:“这位大人,他们不会随我去。但我近来身子欠佳,因此需带我的随身侍女同去。请大人通融。”
来人抬眼瞥了一眼沈芸梦身边的墨竹,只见这名女子身着黑褐色粗布麻衣,身材高挑健美,长发被简单地挽成一个垂髫分肖髻,发丝软软地垂在勃颈处。
若单从打扮来看,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随身丫鬟,可她的面容沉着严肃,甚至透出丝丝冷酷,眼神如猎隼一般时刻注意着身边的一切事物,没有一刻放松。这样的侍女一定不简单。
那人心中明白,但却没有拒绝沈芸梦的要求。屈屈一名会武功的侍女,不会伤害到主人,要警惕的是这位沈姑娘才对。
“姑娘身子欠佳自当带着侍女随行照顾。那我们就快去快回,让姑娘早些回府休息。”
沈芸梦微微弯身道谢,又抬眸暗暗望了薛瑾瑜和林煜琛一眼,这才带着墨竹跟了上去。
来人带着沈芸梦一路从码头行至小巷,原本杂乱拥挤的码头,似乎被施了咒一般,那人所到之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让他们通行。就算隔着薄纱斗篷,沈芸梦也能看出来路人对他们投来的好奇目光。
来人在那辆藏青色的油布马车旁停下,转过身掀起车帘示意她们上车。沈芸梦的伤还没有痊愈,却也忍痛爬上马车,与墨竹靠在一起,坐着摇晃的马车离开了码头的范围。
马车一路向南边而去,一路上沈芸梦与墨竹一同记住沿途的街景,及重要显眼的标志性建筑,以防万一。
马车由繁忙杂乱的码头,驶过热闹繁华的街市,又渐渐远离城中心,向着绿意簇拥的城郊而去。
赵国地处南方,气候常年潮湿温暖。都城赣州位于赵国东边,一面临海,三面环山,气候更是冬暖夏凉,十分适宜怡人。因此尽管已至深秋,郊外依然一片苍翠油绿,空气中都透着一股清凉甘甜。
朝阳逐渐升起,叫醒了郊外村庄中的农户。农户也不像夏国那般焦急忙碌,而是闲适随性地提着水桶自田间走过,边走边浇水,或慵懒地洒一把食在鸡笼猪圈中,任家禽们争先恐后。
沈芸梦坐在马车上,任这些情景自眼前倏然滑过,心中的担心焦虑渐渐平静了下来。这种“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生活,不禁让人想要放慢脚步,沐浴在温暖的晨光中,享受悠闲惬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