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原本晴朗的夜空忽然闪过一道亮光,紧接着便有一声巨大的雷鸣轰隆隆由远及近而来。没过多久,窗外便落起了漂泊大雨。夏日的暴雨如暴怒的野兽一般,一边隆隆地巨吼,一边将黄豆大的雨点纷纷扬扬从空中洒落到地面,不一会儿地面便积起了水。窗外不时闪过的电光及沙沙作响的雨声让沈芸梦所说出的真相更加骇人。
“真相就是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沈芸梦终于说完,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显得疲惫不堪,“我为了报仇,伪装成沈芸梦,伪装成郁玲珑。为了报仇才设计接近你,让你对我动心,利用你为我办事。如今我大仇已报,不再需要你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沈芸梦站身起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向内室走去。
“什么?”薛瑾瑜没料到她最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也立刻站起身追上去拉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惊诧又愤怒地问:“你大仇得报不是应该没有顾虑地跟我在一起了吗?为何要离开我?”
沈芸梦使劲甩开他的手,厌烦地喊道:“你没听懂吗!我爱的人是林煜琛,不是你!我只是为了利用你!”
“不可能!你骗我!”薛瑾瑜也被她决绝的话语激怒,捏着她的手臂质问道:“你的心意我还不知道吗?你跟林煜琛只是主仆关系,没有男女之情!你的眼里清清楚楚地写着:你爱我!你如果不爱我,为什么宁可自己受伤都要救我?你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要送亲手做的东西给我?你如果不爱我…”
薛瑾瑜的目光停在她莹白的锁骨之间,那里有一根细细的红线。还没等沈芸梦反应过来,他便将那红线一拉,从她的衣襟里提出来一枚指环,赫然就是他小时候送给她的翠玉指环!
薛瑾瑜将那枚指环颤抖地握在掌心,眼中有细碎的光点摇曳,接着蓦地抬起头,眼神犀利地仿佛能看透她的心,“你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将这指环时刻不离带在身上!”
天边一道白光闪过,照亮了薛瑾瑜的脸。他那俊美卓绝的面容,被伤心、愤怒、感动、急切、担忧、深爱、不舍等等情绪撕扯得狰狞不堪。沈芸梦紧紧咬着下唇,定定地望着他受伤的眼神,强迫自己眼里的泪水不要流下来,喉咙里苦涩难忍,痛苦地几乎窒息。
片刻后,薛瑾瑜再次将她狠狠搂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他强抑住自己的愤怒和痛苦,贴着她的耳廓用颤抖地近乎哀求的语气说:“芸梦,不要再骗我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才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沈芸梦僵直地立在原地,有无数次都想抬起手回抱住他,但她死命地握住双拳,狠狠咬着嘴唇将刚愈合的伤口再次咬破,血腥味让她终于清醒过来。她克制住自己,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必须要这样做。
于是下一瞬,沈芸梦抬起手拼命将他推开,而后扬手重重地搧了他一巴掌。
“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窗外的暴雨雷鸣都恍若被阻隔在了另一个空间,房间内是一片压抑的死寂,而沈芸梦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好似就在他的耳边响起。
沈芸梦憎恶地望着他,毫不犹豫地开口道:“你让我恶心!滚!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薛瑾瑜怔怔地抬起头斜睨着她,眼中是一片绝望死灰,嘴角却弯起一个自嘲的弧度,“好…好…你我好自为之…”话毕,颓然转身便跑出了她的房间。
酒楼外倾盆大雨仍不知疲倦地沙沙洒落,薛瑾瑜跌跌撞撞地冲出酒楼,在酒楼外的街道上疯狂地奔跑,程欢在他身后追着喊着,“小爵爷!小爵爷您怎么了!等等啊!”
薛瑾瑜不顾一切地跑着,不出片刻便浑身湿透。他就想一直这样跑下去,想就这样忘了她,忘了他们患难与共的经历,忘了他对她的爱。可是…可是…
薛瑾瑜早已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脚下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顷刻间便面朝下飞身跌倒在地,水花四溅。
“小爵爷!小爵爷!”程欢终于追了上来,也是浑身尽湿。他跪坐在薛瑾瑜身旁将他翻转过来,只见他的额头上不知被什么划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正不断从那里涌出,又被雨水冲去,将他整个面部都染成了红色。
程欢惊恐地喊道:“小爵爷,您忍一忍,我这就带您回府!”
此时此刻,沈芸梦正担忧地从房间的窗户望着这一幕,手指死死地抓着窗棂。他一定很恨她吧。希望他生一场大病后就将她忘了,再也不要想起。这不就是她的目的吗?为何心还像割裂开来一样痛?
沈芸梦嘭地一声关上了窗户,转身向内室走去,但还没走几步,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屏风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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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换了一批新人,大多数为年轻官员,自然也有新气象。傅晟泽将将手握大权,甚是享受这种唯我独尊、大权在握的感觉。
几日后的早朝上,以高建翔为首的年轻官员们向傅晟泽歌功颂德完毕后,新任兵部尚书出列禀告道:“启禀皇上,遂州巡抚传来消息说,伊兰国大批人马正在向西临城进发,或许意图攻打遂州。”
“岂有此理,竟有这种事!”傅晟泽一锤龙椅怒道。
“一个小小的边陲蛮夷之国竟敢意图攻打我大夏,他们也太自不量力了。”高建翔轻嘲道。
傅晟泽缓缓地点头。伊兰国位处西北大漠之中,沙地寸草不生,只有小片绿洲得以发展种植业。百姓皆以当地的骆驼及黄金跟夏国边境互市为生,有时还对边境州城烧杀抢掠,扰得边境百姓不得安宁。
傅晟泽早就想教训教训伊兰国了,如今终于等到自己做主了,他要让伊兰国看看,自己统治的夏国有多么强大!
“伊兰国野蛮残暴,时常骚扰我大夏边境州城,朕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傅晟泽顿了顿,环视一圈殿下众臣,继续道:“朕决定,集结兵力向伊兰国出兵!”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哗然。以何彦为首的老臣忧心忡忡地进谏道:“皇上,遂州方面仅探查到伊兰国向西临城进发,并不一定要攻打西临城,或许是原先他们建都的绿洲已干涸,他们再迁往别的绿洲。不如等遂州方面派人探查清楚后再决定出兵事宜。
另外,近几年天灾不断,东南一带几个州的收成都不好,导致全国粮价上涨,百姓食不果腹。若要打仗粮草可是大问题。再加上筹备封禅又致国库空虚,若此时再打仗,百姓则会心生不满,国库也没有足够的钱财支撑战事了啊。”
站在殿下右手边的高建翔见傅晟泽的脸色越来越青,心里明白他是铁了心要跟伊兰国开战了,而那何大人则太过懦弱保守,自然会惹得傅晟泽大怒。他高建翔想要往上爬,就必须要顺应圣意。
思及此,高建翔不待傅晟泽开口,便上前一步跟何彦对峙道:“何大人此言差矣。您说伊兰国向西临城进发或许是迁去新的绿洲,新的绿洲在哪里?过了流沙关在他们看来都是绿洲,若是流沙关以外的绿洲都没有了,他们不就会举国南迁要来占领大夏了吗!若是等他们攻过了流沙关就来不及了,必须先发制人。
再则,您说国库空虚。皇上这一年多来铲除了大批郭党成员,光是抄了郭兴业的府便收缴了上千万两,再加上其他大小一百多官员的府上,收缴上万万两怕是不成问题。如何会不够军饷呢?”
高建翔一番话将何彦说得哑口无言,而傅晟泽则嘴角擒着一抹满意的轻笑,慵懒地倚着龙椅把手看何彦还有什么话说。
何彦愤愤不平,紧紧抿着双唇,胡须气得直抖。思虑了老半天,方语重心长地开口,“皇上,老臣只是认为大夏将将步进太平盛世,不应展开大规模战争。不过若是伊兰国妄图进攻边境,那么自然该让霍将军将他们都赶回沙漠里去。还请皇上三思。”
傅晟泽这才坐直了身子,对殿内众臣朗声道:“何大人和高大人说的话都是为大夏考虑,朕心里明白。但如今伊兰国已向西临城而来,我们若继续坐视不理,不就涨了他们的志气?赵国若得知伊兰国对夏国用兵,夏国不加反抗,那么赵国必定也会趁乱对夏国用兵。到时候大夏被两面夹击,更会处于不利境地。与其如此,不如我们出兵伊兰国,一举扫平大漠,再攻打赵国,一统天下,那么今后大夏便会再无所惧!”
殿内众臣无不震惊侧目,原来皇上不止想进攻伊兰国,还想一统三国!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众臣都不知该如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