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安婕妤猛地直起身向一旁禁卫手中的剑撞去,“哧”的一声,脖颈处已绽开一朵血红的莲花,接着滑倒在地双眼外翻抽搐不已,渐渐地便不动了。王际见此吓得钉在了当地,裤子不知何时都被尿湿了。
傅晟泽眉宇微蹙,厌恶道:“把她拖出去埋了。将王际先净身再杖毙。还有彻查宫里所有宫女,若有不是处子的立即勒毙。”
“是!”禁军雷厉风行地处理完死尸,之后架着王际出了寝屋。只听屋外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声音便小了下去,王际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低低*着。随后棍棒打在肉身上“笃笃”的声音响起,王际的叫声又响了起来。
傅晟泽仿若未闻般悠闲地抿了一口酒,歪着头向太后问道:“母后,皇儿这样处置他们,您可有异议?”
太后面带倦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都已经处置了,哀家还能有什么异议?不过王际真是太让哀家失望了。”
傅晟泽哂笑,“王际死后,这司礼监太监的位置,该让谁坐呢?”他顿了顿,瞥了一眼夏秦,“夏公公告发有功,不如给他个机会?母后怎么看?”
夏秦脸上堆满了笑,奉承地望着太后,点头哈腰。
太后却不看他,用帕子粘了粘额头上的冷汗,遮住面上的怨意,“夏公公有功是真,但他进宫不过十年,资历尚浅,且对制诰事务不甚熟悉。”
夏秦的笑脸立时僵在了那里,傅晟泽混不在意,依旧悠然问道:“那麽母后您觉得谁适合呢?”
太后凌眸一转,这夏秦显然是皇帝安排好的人,若是让他当了司礼监太监,自己又会少一条臂膀。那麽如今就只剩下内官监太监徐泰了。徐泰入宫二十多年,资历倒是深,人也老实,从未冲撞过自己,让他当司礼监太监也许能收伏他继续为自己办事也未可知呢?
思及此,太后放下手帕,端庄一笑,“哀家认为,内官监徐公公是个合适的人选。一切由皇上定夺吧。”
傅晟泽心中雀跃不已,果然如芸梦所料啊。当日他们在筹划时他本想直接让徐泰来做这告发人,但沈芸梦却反对。
她摇摇头冷静地分析道:“不能让徐公公告发。因为太后多疑,必定会怀疑到徐泰是皇上安排的人,反而不会让他当司礼监太监。皇上不如让御用监夏公公去告发,引开太后的注意。这样除了夏公公之外,就只剩徐公公的资历得以胜任了,太后必然会选徐公公。”
想到此处,傅晟泽难得露出一抹温暖的笑,他收回心神点头赞道:“母后说的有理,朕就升任徐泰为司礼监太监。”
寝屋外王际惨叫的声音越来越小,断断续续直至再也听不见。寒鸦嘎嘎孤鸣,更衬得这凄冷的夜越发诡异骇人。
“今晚打扰母后休息了,请母后快回宫吧。”傅晟泽起身赔罪,潜了几名禁卫护送太后回宫。
话毕转身,望着沈芸梦浅浅一笑。沈芸梦妙目轻扬,笑容如回风流雪般绝美,似一股暖流堪堪渗入傅晟泽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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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快到除夕了。自夏末秋初嘱咐郁玲珑寻找猎户女以来,都快过去半年了,郁玲珑居然还没有给他一个交代,这让薛瑾瑜颇为不满。因而逼的他不得不再去福泰酒楼找她。
可身至郁玲珑闺房质问她时,却得到了一个薛瑾瑜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的答案。
“很抱歉小爵爷,您要找的那位姑娘,已经不在了。”郁玲珑的语声也不复往日的戏谑娇媚。
“你说什么!”薛瑾瑜本握着芙蓉白玉杯品酒,闻之一震,蓦地望向郁玲珑,接着忽然起身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玉液四溅,厉声低吼,“她怎么会死!怎么可能!”
薛瑾瑜冲到郁玲珑面前,紧紧握住他的肩膀,激动地质问,俊秀的面庞都被怒意和悲痛撕扯得变了形,“她是怎么死的!她是怎么死的!”
“小爵爷您冷静一点!”郁玲珑牢牢地盯着他,冷声压制住他爆发的情绪,又恐声音大惊扰了外面的客人,便又低声恳切地劝道:“小爵爷,我知道您很在意那位姑娘,但人死不能复生,且她早在十几年前就抱病去了,早已入土为安。小爵爷也该让她安息,不要再去打扰她了。”
她慢慢推开薛瑾瑜的手,将他的手握在掌心,眼神温婉而凄凄,“在她短暂的一生中能与您有一段缘分,她是幸运的。而她在您的记忆中留下了最美的印记,您也是幸福的。只要您没有忘记她,她就会永远和您在一起。”
薛瑾瑜怔怔地望着她,深深动容。是啊,猎户女虽然不在人世,但在自己心中永远鲜活。
郁玲珑见他那痛苦隐忍的模样,心中亦揪扯不已。但为了断了他的念想,她只能这样做。
薛瑾瑜徐徐放开手,退后一步低下头,遮去眼中朦胧的泪意。窗外冷月如霜,他沐浴其中仿若汀兰染银,幽幽地阖上了花朵。
只听郁玲珑的声音又道:“小爵爷,我还找到了她的一件遗物。”
薛瑾瑜噌地抬起头,热切地望着她,“在哪里!”
“请您跟我来。”
郁玲珑说完转身向房中的书架走去。她将书架第三层的某本书拉了拉,之后退后两步,只听“咔哒”一声,书架旋转后竟露出一个密室来。
郁玲珑对薛瑾瑜做了个手势,“小爵爷请。”
薛瑾瑜心中微讶,之后收起情绪,泰然与她一起走了进去。
进去后密室门关闭,薛瑾瑜回身望了一眼,微微蹙眉。密室颇小,仅五步有余,只有墙壁上嵌着的一盏烛灯发出昏暗的光。里面放着一桌两椅,桌子上有一个紫檀描金木盒。郁玲珑将盒子递给他,“看看吧。”
薛瑾瑜接过,缓缓打开,一枚通体碧绿莹润的翠玉扳指便呈现在他的眼前。一瞬间,所有的记忆一股脑地涌了出来,泪水潸潸落下。晶莹的热泪“啪嗒”滴在扳指上,又滚落盒中。
“我说过会去找你的……却只找到了这个扳指……你为何不等我……”
薛瑾瑜喃喃地说着,取出扳指细细打量,触手有若有若无的温热,似乎前一秒它还戴在她的手上,眼中是无法形容的追忆爱恋。泪水止不住地滚落,他却再也无心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郁玲珑望着他亦湿了眼眸,她侧过头去,心中百味杂陈,喉咙里有阵阵苦涩蔓延至胸口。她微微仰起头,让眼泪尽快消弭。再望向他时,已恢复冷静,“小爵爷,玲珑无能,只能帮您到这里,请小爵爷责罚。”
薛瑾瑜依旧定定望着扳指,用毫无起伏的声调无力道:“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只怪我找她得太晚……太晚……”
郁玲珑为他递上帕子,轻声劝道:“您别伤心了,那位姑娘若是在,也一定不忍看到您为她伤心流泪。”她将草指环也还给薛瑾瑜,“您就好好珍藏这两样遗物吧。”
薛瑾瑜接过,将草指环和扳指放入衣襟中,用帕子拭干泪水,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抑住泪意,“好,今日就到这里吧,我先走了。”但胸中那沉重的郁结之气还是丝毫未减。
他转身推了推门,那面墙却纹丝不动。薛瑾瑜疑惑地回头望向郁玲珑,“这道门怎么开?”
郁玲珑也去推了推,发现门没有开,表情立时变得很是古怪。
薛瑾瑜急急地问,“怎么回事?为什么打不开了?”
郁玲珑有些窘迫地睨着他,歉疚道:“这门过了子时就会自动锁住,里面外面都无法打开,到第二日卯时锁才会开启。进来时是我疏忽了。”
“你是说这门要到卯时才能开?”薛瑾瑜贝齿紧咬,森森然道。接着突然狠狠一掌打在那面墙上,整座酒楼顿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酒楼中的客人以为发生了地震,纷纷抱头鼠窜。而那面墙却还是完好无损。
郁玲珑也因这一阵摇晃差点跌倒,扶墙站稳之后,眼见薛瑾瑜又要出第二掌,忙冲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喊道:“不要!你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的身份吗!”
“放开我!”薛瑾瑜猛地挣开她的手,“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出去!”说着激愤地又要去攻击墙壁。
“住手!”郁玲珑再次冲去抱住他的腰奋力将他推倒在地,将他压在身下,厉声吼道:“你想死我可不想死!”
薛瑾瑜挣扎了一番,渐渐地,三九寒冬中额头上竟渗出豆大的汗珠,呼吸也开始急促不均起来。他像一条搁浅的鱼儿一般大口呼吸着,脸色变得青白可怖。
郁玲珑心知他对幽室的恐惧症又犯了,但仍装作不知情焦急地问道:“您这是怎么了?您不要吓我啊!”
薛瑾瑜的症状越来越严重,身体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口中咕哝,“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我不是故意要进来的……不是……”
“小爵爷!”郁玲珑大喊一声将他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口,微微颤抖着轻抚他的发顶,心疼不已,“小爵爷别怕,我们会出去的,我在这里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我陪你……”
薛瑾瑜闭着眼,难受地哼哼着,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坑里,又仿佛身处大雪封山那日麓山上的茅屋里。可身旁那温暖是谁?还有谁会有如此温暖的身体和心灵?还有谁会像猎户女,会像沈芸梦那样抱着他柔声安慰?
薛瑾瑜虽疑惑,却渐渐平静下来,在这温暖的怀抱中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