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德明一番慷慨陈词之后,便撑着案几起身,要给李世民行礼。他虽然未能说动那些大臣一起进宫为崔俊说说话,但是该补的漏洞却是一个都没落下。
崔俊经商,最容易的便是被人从经济问题上找把柄。而崔俊所为根本没瞒着陆德明,所以他才能及时将所有漏洞全都堵上,也敢这么理直气壮地与李世民说这事。
“陆夫子莫要激动,先坐下听我说。”李世民忙示意边上太监内侍去扶住陆德明,这老头子年岁大了,可莫要在这档口出些事情。
“陆夫子应知民举官究之说吧?但凡有人告发,官府必定要查。有罪的定罪,无罪的也会还以清白。否则,这律法岂不是成了摆设?”李世民道:“崔俊去刑部也是走个过场,问清楚便无事。”
“老夫信不过长孙无忌这阴鸷小人。老夫请陛下一道手谕,准我旁听。”陆德明趁机提了个要求。虽说不能左右李世民为崔俊说话,但是要个旁听的资格不过分吧?至少有自己在旁,那长孙无忌也不敢玩阴的。
只是陆德明所言,却是让李世民犯了难,自己昨日才下令不得干涉刑部彻查清河崔氏一案,现在却又准许陆德明去旁听,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陛下,何不让太子他们与您一起去刑部秘密庭审呢?这种大案牵涉颇多,定是有百般蹊跷在内。让太子他们去听听,也好学学其中的门道,将来能更好地为社稷出力。”长孙皇后一语点醒李世民。
你一个皇帝带着太子和皇子他们一起听审总不过分吧?到时候带着陆德明也是可以的嘛。
李世民感激地看看长孙皇后,对陆德明道:“陆夫子觉得如此安排可好?若是可以,今日便请陆夫子留在此处,等明日我们一起去刑部听审可好?”
李世民的意思很明白,你要是想跟着去,那便留在这里。免得你回去堵漏洞,从而影响审案的公正性。
陆德明听李世民所言,白眉一挑。立时谢恩,应了此事。李世民的心思他门清,不就是怕自己去托关系、搞事情吗?其实该做的他早已做了,今天有你李世民这一句话,便已足够。
而此时的崔俊正被关在刑部大牢之内,阴暗潮湿的牢房,即便在这夏日时节也给人以阴寒的感觉。
牢房只三丈大小,地上胡乱堆着些稻草散发着呛鼻的霉味儿。墙角处有一个木桶,一股子屎尿混在一起的味道令人作呕。
牢房内的通风情况并不好,只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窗能送进来些新鲜的空气。眼看着自己身处的环境,崔俊能做的只有苦笑。
自己被带到这种地方来,也不知道要关多久。眼前这方圆只一丈的小空间,便是自己的栖身之所了。
地上杂乱的稻草被崔俊整理了一番,只留下些摸上去还算坚硬的稻草,其余的便全部用脚踢到当做茅坑的木桶处。
闲着也无事可干,崔俊索性用这些稻草开始搓些细细的稻草绳,随后再将他们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张草席。
一天的时间就这没被打发过去,只在黄昏时才有狱卒前来送吃的。一只摸上去黏糊糊的碗也不知多久没洗过,里面盛着不满一碗的稀薄粥汤。其余便再无其它。
这东西崔俊根本无法消受,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崔俊决定绝食。
“新来的,你若是不吃的话,可得熬到明天辰时了。”对面牢房里传出个虚弱的声音。
“这东西我可吃不下。”崔俊坐在自己编织的草席上,无所谓道。
“你不吃,可否将它给我?我两个伸伸手,你把碗里的东西倒在我的碗里就好。”那人说话间,便有悉索之声传来,伴着铁链的叮当脆响,一只碗被一只枯槁的手抓着伸向崔俊这边。
“给你便是。”崔俊拿了碗小心递出去,正巧在通道半当中两只碗相遇到了一起。只是崔俊人小,手臂还比不得成年人那般的长,这碗随时能碰到,但是却无法倒进另一只碗里。
“哎~”对面之人叹口气倒:“算了,这一餐看来不是我命中该得的。”
“且等等,这碗我推过来,你拿了倒在自己碗里再推过来便是。”崔俊听对方口气中多有凄苦之意,便起了同情心。
“也好,多谢了。”那人也不客气,收回自己的碗,便伸手来讨。崔俊小心放下碗,用手慢慢将碗在不平整的石头地面上往前推,直到指间够不着时,才见那碗一下便被拿走。
一阵吸溜声之后,那碗便被推了回来。崔俊知道这人没换碗,心下虽有厌恶之感,但还是将碗取了回来。
一声感谢之后,这人便问起崔俊是怎么进来的。崔反正闲得无聊,便与之攀谈几句,但是却极少说有关自己的事情。
交浅言深与好为人师这两件事情,他可不会去做。凡事先紧着自己,那才是人生至理。
到时对面那人,言语间多是各种哀怨。通过交谈崔俊知道这人名叫吴阿大,是江湖上的一个没啥名气的游侠儿。只因在外与人斗殴时失手杀了人,才被抓来此处。也不知为何,这人在此关了三年还未被定罪。
“不定罪便不会死。”崔俊顺口说了句:“苟活着也是好的。”
不了,那边的吴阿大却是不屑地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崔俊。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牢房内又恢复到了原本该有的死寂。
一夜时间在百无聊赖中过去,崔俊只在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直到辰时,崔俊才被狱卒放饭的动静惊醒。虽是肚饿,但是这饭他却依旧吃不下去。
“吴阿大,这饭你要不要吃?”崔俊扒在监舍栅栏处问对面的吴阿大。
“不吃。”对面的吴阿大传来一句,这声音听着冷冰冰地似在拒人千里之外。
“神经。”崔俊嘟囔一声,便回去坐在稻草席上。心下却是在想着自己到底哪一句话得罪了吴阿大。
“管他呢,一个杀人犯,迟早要被砍头的。”崔俊心里想着,却感觉口更渴了。
还好牢内阴冷,外间的酷热传不进来。所以崔俊还没到去用那脏兮兮的碗来喝水的地步,就先忍忍吧。
巳时末,牢房内有急促地脚步声响起,伴随着脚步声在自己牢房前停下,一声喊声传来:“崔俊,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