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楼天楼之上,金娘子一身劲装,短打的狐皮袄子将上身紧紧包裹。一袭金红色的狐皮氅子披在身后,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头面。
倚栏望着长安城注目良久,任那寒风吹了半天也不觉得冷。
申时末,夕阳西下,金色余辉洒落,为整个长安披上了一件金色的薄纱。雁回楼周围陆陆续续多了十几名女子。
当先一女子。着一身黑色绣金纹衣裙,披一件紫貂皮兜帽斗篷。女子抬头望向天楼栏处,与金娘子的目光正正对上。
摸了摸腰间悬着的乌黑皮鞭,这女子转身便去了对面的一间茶馆。过不多时,一名衣着普通的小贩,提着竹篮进了茶楼。一间间推销着自己篮子里的大红枣。
这黑衣女子似乎很爱这枣子,挑挑拣拣的便买了三斤。小贩连声道谢,揣着十几个铜钱又去了对面的雁回楼。
只那雁回楼却不是他这种人能进的,门口的小厮上前便去赶人。小贩没站稳,跌倒在地。正巧被金娘子身边的红衣女婢瞧见,上前便责备小厮几句,遂又将那小贩竹篮子里剩余的红枣全都卖了。
入夜,街上的人流随着花灯被点亮瞬间多了起来。那盏盏花灯如星辰落入凡间。
戌时初刻,李世民携着长孙皇后出现在宫墙上,阵阵欢呼声起,皆是歌颂着李世民的赞美之词。
百姓踏歌,街上耍着百戏,那蚕神的造像被人抬着从朱雀街上过。长安的人多是往这边在汇聚。
雁回楼的灯火依旧通明,但是生意却是冷清了许多。
金娘子身边的六俾给楼里的小厮、杂役、厨子、老妈子们发着岁钱与糕糜。吃一小块糕糜,再领一份岁钱,这是金娘子定下的规矩。
大多数有家室的恩客此时已经早早回家,与家人团聚去了。剩下的,便是些在长安没啥根基的外来客。形单影只的人,也只能来此花钱寻个姑娘,找份温柔乡里的归属感。
平康坊的烟花之地渐渐变得冷清,一些小馆子更是落了门板早早歇业。雁回楼对面的茶馆,独那二楼靠窗处还有一黑衣女子在喝着茶。
老板打着哈欠入内:“这位小娘子,今个上元节您怎地就一个人在这里喝茶?怎不去朱雀街转转,瞧瞧热闹?”
“你开你的店,我喝我的茶。到时间了我自会走,少不了你的茶钱。”黑衣女子端着茶碗又喝一口,凉了的茶水让她眉头微皱:“茶冷了,换茶。”
“这位娘子,您这已经换了五次茶了,咱这店子也该打烊了。”老板劝道:“我们在这长安也是有家室的,今个得早些回去团圆。不若请小娘子离去,今个的茶钱,我请了可好?”
“换茶。”紫衣女子声音冷漠,根本不理会老板的说辞。
茶馆老板眼中精光一闪即逝,稍一沉默道:“小娘子出来行走江湖,莫要任性刁难于人。路上道黑,一不小心的,怕是要栽了跟头。”
“呲”黑衣女子一声冷笑,却是把头转向窗外道:“今个的人可真少,这周围连个贩夫都见不到了。”
茶馆老板闻言陡然变色,右手悄悄放到身后腰间,沉声问道:“小娘子是什么人?”
“嗤”黑衣女子又是嗤笑一声,垂在案几下的右手突然一动,一条漆黑的长鞭便如毒蛇吐信一般由着案几之下抽向茶馆老板。
茶馆老板身形一动,立时往后跃出惊呼:“袖中乾坤藏灵蛇,一朝吐信催命符。你是流沙瀚海之人?!”
“好眼力。”黑衣女子赞一声,手腕一翻。那长鞭的鞭稍便如那毒蛇的信子一般颤动着卷向茶馆老板。
茶馆老板足下发力再退,一下便跃出了房门,身形在空中一翻,从茶楼围栏处跃下。
才一落地,便听脑后风声骤响,那长鞭与黑衣女子如跗骨之蛆一般跟了上来。此时茶馆老板的足尖堪堪点着地面,此时要躲避却是使不上力。一直放在身后腰间的右手猛然一抓、一拽,一柄精钢短刃便出现在他手中。
来不及多想,这茶馆老板手腕子一抖,手中短刃往后迅速抛出。但听“叮”地一声,短刃便被击飞。黑色长鞭的攻势被阻了一阻。籍着这一下,茶馆老板脚踏实地,迅速闪过一旁,黑色的长鞭擦着身子着落下,将青石地面抽得石屑乱飞。
探手入怀,一根黄铜小哨被他取出放入口中。尖利的哨音瞬间响起,而他也被紧随而至的长鞭卷住了脖颈。
但觉脖颈上传来火辣的剧痛,只一瞬间,这茶馆老板的头颅便滚落在地。
黑衣女子一甩长鞭,一蓬血雾从长鞭上震离。收了长鞭,淡淡道一句:“可惜了你这四品的身手。”
看一眼雁回楼,黑衣女子展开身形往城墙处去。那茶馆老板身首分离,死不瞑目。而他被长鞭绞断的伤处,却是诡异地冒起了白烟,伴着“滋滋啦啦”地轻微声响,这一具尸首便开始慢慢变成飞灰。
茶馆内的三个伙计,此时全部倒地,个个大张着口吐着舌头,肌肤发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这间茶馆内已布满了剧毒。
黑衣女子离去不过十几息的时间,一道道身影便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那茶馆老板最后吹出的哨声,便是警讯。
“羽大人,死的是赵三丙,店里也死了三个,中毒。”一人向着一名着灰衣戴兜帽斗篷的消瘦男子禀报。
“羽大人,雁回楼外七个暗哨全死了,周围无打斗的痕迹,料想是被人一击毙命的。”又有人来报。
“能杀了赵三丙的,应该是个三品。全城警戒,发现有人要出城的,立刻示警。”羽道。
“羽大人,要不要去看看雁回楼的主子?若是她出了事,陛下那里就不好交代了。”有人提议。
“不用去了。”羽抬头看看雁回楼道:“她们流沙瀚海来接人,不可能只杀人,不带人的。”
“散。”羽挥挥手,这些人便迅速离去。
只是,在这些人走后,羽却在周围查探起来。
“鞭痕。”
“这是赵三丙的落脚处。”
“楼上无毒。”
“屋里出招两次,未下杀招。”
羽边走边说:“影,你看这回瀚海来的人我们两个能不能拿下?”
“又会用鞭子,又会用毒的。我们两个打得过,却留不下。”羽身后的阴影里面传来一阵嘶哑的声音。
“留不下也无妨,打得过就好。”羽说罢,身形一闪,便上了茶馆的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