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放学,于飞和王平又来人民医院看望张强。见是他们两个人来,由于太熟了,他连招呼都不想打。依旧眼神空洞地,呆呆地望着前方。
“口渴吗?要喝水吗?”王平关切地问。
张强好歹摇了摇头。
“那我削个苹果给你吃吧。”于飞满脸堆笑地说。
张强摆了摆手。
于飞和王平聊了一下学校的奇闻趣事。于飞说早上班上有一个女生亲切地叫徐宇道,过来看一下这道题好吗?徐宇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才发现那个女生是叫徐宇身后的数学老师。徐宇当时那个尴尬啊……说着,于飞跟王平哈哈大笑起来。张强的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
两人觉得有戏。王平接着说,下午曾纯上课迟到,刚毕业的物理老师问她干什么去了,搞到要迟到?她答来早了,又回家换裤子,换完裤子再来学校就迟到了。物理老师生气了,说来早了就好好自习,等我来上课,还回家换裤子干什么?结果全班都笑得翻了,连于飞都笑了。
“我没有笑,下午我也来早了。我就在教室里好好自习呀,干嘛跑回家换裤子。”于飞笑了起来。
听到这里,张强也笑了,“能回到学校真好啊。”
“你安心养伤,积极配合医生治疗,早日康复,就能够再回到学校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打篮球,横扫徐宇他们。”王平激动地说。
“新建的外科楼很高啊,看来有20层以上。听说现在已经在搞内部装修了。”张强突然冒出这句话。
“是啊。”于飞和王平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如果外科楼早盖好一点,或者我迟一点才被火烧,我就可以到新的外科楼里面接受治疗了。啊,人生无常,无法预测啊。”张强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新的外科楼感叹道。
“是啊,那里设备应该更加齐全,装修比较新,住到里面住肯定会舒适一点,心情应该也会好一点。”于飞说。
“住医院,谁会心情好?”王平不赞同于飞。
“那是当然,来医院心情肯定不会好,可是相对而言,住新的环境比住旧的,心情就会更好一点点。我是指相对而言,例如相对速度啊。”于飞努力解释。
“如果可以住进新的外科楼。”张强顿了一顿说,“搭电梯到最高层,从上面跳下来,多久才会落到地面呢?”
“假如外科楼有25层,每层三米,那么总共有75米。代入自由落体公式,75÷5等于15,再开方,不到四秒就落到地面了。”于飞半仰着头,右手食指在空中划来划去。
“这么快?我以为会飞很久的。”张强说,“我真想体验一下飞翔的感觉。”
“你那不是飞翔的感觉。真正的飞翔,不管是飞机也好,小鸟也好,它的机翼或翅膀会提供一个上升的力,以对抗下落的重力,那才是在飞翔。你从楼上掉下去,这个只是在往下掉而已,体会到的感觉是失重,就像在外太空一样。”于飞滔滔不绝地说。
“咦,那也不错哦。”张强笑了。
这时候,听他们对话的王平脸都吓绿了,“你说你想体会这种感觉,你想怎么体会啊?”
“很简单,从楼上跳下来就行了。可惜只有四秒。”张强叹了一口气。
“台北的101大楼,应该有300多400米高,从上面跳下来,下落的时间可就长多了。”于飞说。
“混账,你们两个在说什么?什么从上面跳下来,谁要跳啊?”王平气急败坏。
“没有说我们要跳,我们只是在探讨一个学术问题,你看你……”于飞转过身看着张强说,“是不是?”
“我就是想跳啊。”张强平静地说。
“啊!你说什么?你不要吓我。”于飞这时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你要跳楼?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呀?”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毁容了。”张强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左脸说。
“毁容就要跳楼吗?”王平大声说。
“当然还可以服毒,上吊,跳河,跳海等。”张强可能是一个姿势坐太久累了,伸了伸懒腰。
“你怎么能这么不珍惜生命?”于飞问。
“这样烂的生命,有什么值得珍惜的。”张强回答。
三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言地说来说过,去好像在参加辩论赛一样。
“生命诚可贵。”王平说。
“可是爱情价更高,我毁容了,还能得到爱情吗?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张强又说。
“那么不珍惜生命,当初你为什么要去救方如?你去救她就证明你其实还是在乎生命的。”于飞看着张强说。
“我在乎的是方如的生命,而不是我的生命。”张强也看着于飞。
“你要是死了,她会很伤心的。”于飞说。
“过一段时间她就不会那么难受,就会好起来的。有你的陪伴,她将来会幸福的。”张强眼神呆滞,面无表情地说。
“方如的母亲反对我们交往。”于飞黯然神伤,“我们有没有未来还很难说。”
“方如的母亲还说要跟我们家结为儿女亲家,现在她肯定不说了吧。”张强苦笑。
“方如跟我说过,她心里还是有你的。”于飞支支吾吾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她什么时候说过呢?我怎么没有听她对我说起过。”张强一下子来了精神。
“昨天,昨天我跟她一起骑车回去,她跟我说的。”于飞见这一招奏效,用力的挠了几下头,努力的思考着该怎么说,“她说自从你救了她以后,她感觉到你给她带来很大的安全感,她还说跟你在一起很舒服。”
“你没有骗我?”张强盯着于飞,一脸狐疑。
“你要是死了,她一定会伤心欲绝的。”于飞来了精神,“你认为方如是一个在乎外表的人吗?”
“不是,她不是。”张强想了一会儿说。
“所以她不会因为你毁容而不喜欢你,反而因为你救了她而喜欢上你。”于飞越说越顺,越扯越远。
“方如,真的喜欢我。”张强的双眼两天来第一次出现了光彩。
“嗯。你还死吗,你死了就更好,省得跟我争。”于飞拉起王平说,“王平,我们走了,让他去死。”
“你这样骗他是不对的。”走出病房,王平担忧地说道。
“小声点,别让他听见。想不了那么远了,先解决燃眉之急,让他不要有轻生的念头再说。”于飞把食指放在嘴唇上。
“对,也只能这样了。”王平笑了,还向于飞竖起了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