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挚仿佛并不意外怀梦的怀疑,她问道:“你为何有这种想法?”
怀梦道:“一来,娘娘在延福宫中,与李娘娘相隔不过几步,若她出了事,可会牵连娘娘?二来,圣人娘娘在家宴上曾说延福宫李娘娘有孕,妾想,必定是李娪儿无疑,李娘娘生下子嗣,若是皇子,恐动摇六皇子的地位。”
潘挚点点头,仿佛怀梦的解释十分有道理的样子,怀梦的话点醒了潘挚,这几日来,她一直不明白,当日进宫,她不曾蒙面,也未有隐瞒,堂而皇之入了延庆殿,旁人若动了心思,烧的该是她的屋院才是,怎么会最终变成了梨儿的房间,梨儿无依无靠,根本没有威胁。
潘挚道:“大内能够猜到,刘娥把李娪儿藏到延福宫中的目的,是为了掩藏我的所在的人只有你一个,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旁人都不知晓我是谁,怀梦,你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无论是李娪儿还是我出事,首当其冲被问责的是刘娥,你的圣人娘娘。”
“可……可此事会是谁做的?”怀梦越发变得狐疑。
“渔翁得利,你猜会是谁?”
怀梦把内宫中的女人都数了遍,脸色大变,道:“不可能,那人最是温良,且与圣人娘娘一向交好,怎么会……”
潘挚也有所耳闻,可瞧着怀梦似乎是并不清楚许多事,便试探着问道:“我听说,六皇子非刘娥亲子?”
怀梦道:“这件事,合宫缄默,妾是醒得的,只是妾不知六皇子生母究竟是何人,左不过是圣人娘娘信得过的人,其实刘氏已为国母,无论是谁生的都是,都会尊刘氏嫡母,此事并不重要。”
潘挚倒不以为然:“若是先后顺序颠倒过来,此事着实不重要,可事实非如此,刘娥若无此子,如今内廷的女主人该是谁?是出身最尊贵的,沈相公之孙女抑或是是旁的出身名门之人?”
怀梦思忖着,却听潘挚又道:“无论是谁,也不会是刘娥,若无此子,陛下唯一的儿子,她做不了皇后。”
“可……可妾不明白,即便如此,幕后之人为何独独要害李娘娘?”
“因为……六皇子的生母,是李娪儿。”
怀梦大骇:“妾着实不知……自从庄穆皇后崩逝,圣人娘娘把持内廷,妾只能谨小慎微的活着,不敢打听外头的事,若非妾是娘娘留下的老人,也不知最后会是如何一个结局。”
“这几年下来,你当知道刘娥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谨小本分,又有官家旧日恩情庇护不会有事,可李娪儿就不一样了,人人都以为她背后有圣人作靠山,可偏偏无人知晓为何明明得了圣上恩宠,李娪儿也只得了县君一个末等宫人的位置。
官家众多子嗣难保,李娪儿连生两个,若再得一子,明着是李才人有福,可暗着会不会是与刘娥较劲的意思?这件事,你不知道,可陛下知道,刘娥知道,李娪儿也知道,李娪儿一尸两命,自是没了威胁,。
可你方才说,延福宫上下都是刘娥的人,那么陛下只会怀疑刘娥的用心,你如今可懂了?”
怀梦颇感惭愧,她道:“妾的心思从来瞒不过娘娘,这几年也是毫无长进。”
潘挚叹道:“近朱者赤,瑶君是个善良的孩子,你与她在一起,是她的福气。”
怀梦摇摇头,“一直是妾托大了,娘娘的嘱托妾终究是没能完成,如今连李娘娘也中了歹人圈套一尸两命,圣人娘娘处,不知有何应对之策?”
潘挚摇头道:“可惜不能如愿了,此事得不偿失,刘娥不会这么做,陛下信任刘娥,因为……李娪儿根本没有怀孕。”
“没怀……那……圣人她……”怀梦惊得有些语无伦次。
“这宫里胎死腹中的孩子这么多,再死一个也不稀奇。”
潘挚的话说完,两人对视一眼,怀梦心中许多心思在流淌,仿佛是在心中起了结论,又仿佛是要印证两人此刻的心思,花园的湖面中扑通一声响声,落下了什么。
旋即孩儿的哭啼声传来,两人只瞬间就了然出了何事,急忙绕出树丛,就见一个宫娥打扮的小娘子慌慌张张跑出花园。
潘挚跑到湖边,只来得及脱掉鞋子作势就要跳下湖去,怀梦急忙拦住:“娘娘,你不会水,妾……”
怀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潘挚一把推开,再次一声扑通的响声传来,潘挚已跳下湖,行云流水,和从前大不相同。
怀梦焦急等候了片刻,便见潘挚拎上来一个麻袋,怀梦在上头拉扯,潘挚在水中使劲推出。
打开袋口,两人一惊,竟然是六皇子赵受益。
受益离潘挚最近,也见过潘挚,小孩子见到熟人分外热切,抱着潘挚就在她怀里哇哇大哭。
潘挚受到的惊吓不比受益小,她能想到有人要害李娪儿和她腹中的孩子,可她偏偏算漏了还有五岁的受益。
受益,受益……原是如此……
怀梦恨声道:“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谋害皇嗣,定要告上官家,彻查到底。”
“不,不可声张。”潘挚慌忙道。
“娘娘,此事已经牵连到六皇子,这可是赵家唯一的血脉呀,这是未来的太子。”
“别说了,先去你殿里,六皇子受惊又沾了湿气,快快换件衣裳才是。”
“对对,是妾糊涂了。”
会宁殿就在前头不远,殿内没有小孩的衣物,怀梦无法,只得取出为赵恒做的几件中衣先给受益穿上,受益喝了姜茶,呜呜几声睡着了。
潘挚得了空闲,这才问怀梦:“方才你可都瞧见了是谁?”
怀梦迟疑许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潘挚道:“你去,派人请皇后来会宁殿。”
“从来只有妃子拜见皇后的,哪有皇后亲来妃子的住处。”
“无妨。”潘挚到案桌上,巧手写了几个字,递给怀梦。
怀梦见了有种恍然大悟的错觉:“从前一直觉着圣人娘娘的字与谁相像来着,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