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愕然，倘若潘氏还是正皇后，那……她又如何自处。
赵恒见她面色不虞，继续道：“事已至此，庄怀皇后不能死而复生，是以我想，予她封号‘宸’，宸妃如何？”
刘娥细细品味，道：“‘宸’乃是北辰星之所在，是帝皇星，也是帝位之意。”
“是，昔日唐高宗曾想予当时还是昭仪的武后为宸妃，天底下没有什么比‘宸’更风光。”
“陛下，昔日武后未得受封，是因为‘宸’字逾矩以致大臣反对，当年如此，到了今日亦是如此。”
“丽华，我答允过你的，会将你迎为正妻，册封为后，我舍弃了许多，也让你受了许多苦，终于是做到了，我没有辜负少年时的许诺。
可是三娘，我当年也许了她承诺，我许她与我并肩，坐看千里江山，我说过，她会是我永远的正妃，我想让她知道我从来没忘，我依旧那个重诺的赵元侃，只要她明白我的意思，这就足够了。”
“陛下，非妾要拂了您的意思，暂且不论群臣之意，挚儿也不会答应的。”
赵恒轻轻拍了两下大腿，苦笑：“无论我给她什么她都不会在意，可我也不想这件事惹出风波，让她无端受到伤害，这件事就暗地里办了吧，册宝，妃印，你统统都去办，私下里交给她，不必过内务府。”
刘娥掩住眼底的悲伤，苦涩得答了一句：“是。”
赵恒道：“你来此有何要事？”
刘娥恍惚才想起来此的目的，便道：“特请了卢大人前来给挚儿看病。”
赵恒朝里看了看，道：“你带他入内吧，我就不进去了，挚儿现下怕是不愿见我。”
刘娥恭送赵恒，卢璇从门后跨了进来，刘娥道：“你都听见了？”
卢璇并不回话，提着药箱，径直走进内殿。
潘挚原以为是赵恒又进来了，正想骂时，却见到是卢璇：“你怎么来了？”
卢璇近前放下药箱，自顾自取出物事，“大半个大内都烧了，我岂能不来。”
潘挚赶紧问道：“你来了，那用和如何了？”
“用和自有下人照料，何须你操心。”卢璇手搭在潘挚的脉门上，问：“你近来犯头疾了？”
潘挚道：“有过一回。”
“当真。”
“兄长不信，大可去问圣人娘娘，想必她是不会诓骗你的。”
卢璇听罢，看向身后的刘娥，刘娥微微颔首，卢璇继续问：“什么时候？”
“前几日，大火时。”
卢璇抽回手，拿出银针，潘挚压下卢璇的动作，直问道：“兄长，梨儿当真无药可救了？”
“唯有那一个法子，可惜，如今也来不及了。”
潘挚放下手，恳求一般的望着刘娥：“我想见她，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出延庆殿。”
刘娥思忖片刻，目光落在内殿唯一个宫娥身上，宫娥吓得立马跪伏在地。
潘挚换上了宫娥的衣服，一同去了正阳宫。
进来的动静不小，梨儿没有丝毫被惊动的样子，卢璇瞧了一眼，蹙起眉头，潘挚见了心头也是一紧。
刘娥道：“前番还好，今日已经喝不进药，怎么叫都不醒，可她又还有气息，御医来了都说……”
卢璇道：“油尽灯枯之兆，再用珍贵的药材吊着也无用，只会增加她的痛苦。”
潘挚扑在床榻前，看着梨儿，手心仍旧有着温度，她深呼一口气，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那……兄长以为如何。”
卢璇缓缓道：“世人总以为活着就好，岂知有些时候，死去了才是解脱？”
“好，兄长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卢璇从药箱中取出药瓶，递给潘挚：“这一瓶，喝下之后，梨儿可以醒转片刻，你有话想说，就说吧，这一瓶，是送她安歇的，两瓶药都无毒，只是与陈菱素茶一样，相生相克，饮下之后，连我也无法救回来。”
潘挚接过两樽药瓶，只能艰难的说出：“多谢兄长成全。”
刘娥与卢璇相视一眼，齐齐走了出去。
刘娥道：“卢公近来十分忙碌，已经许久不来我这正阳宫了。”
卢璇轻轻回道：“为陛下及娘娘效命，不敢有所怠慢。”
“哦？陛下的吩咐？”
“陛下有何吩咐娘娘自是可以去问陛下的，想来陛下对娘娘也是无所隐瞒，不过今次娘娘有事要忙，不知可否需要臣解娘娘的忧愁。”
刘娥道：“卢公总是能先本位一步想到，这一次，卢公有什么主意？”
“大火是惨变，也是契机，这一次死伤惨重，总要添点人吧？”
刘娥只思索片刻便了然：“上一次出主意，瞒着身份，给我塞了李娪儿入宫，这一次，卢公又想要谁。”
“娘娘终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样的主意，旁人都是求之不得，唯有娘娘心愿达成，即便是臣有所隐瞒，如今不也少去了心头之患。”
刘娥朝里望了一眼：“这样艰难，我也从未想过要害她，这孩子……太苦。”
“都是命数，无关任何人。”
“好了，卢公且说吧，这一次，是谁？”
卢璇正色，“李娪儿之弟，李用和。”
“娪儿的弟弟？她不是孤女？用和……李用和？”刘娥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一字一字说出来，她迟疑的望着卢璇，小声问：“是江用和？”
卢璇颔首：“娘娘已有子息再多一个只怕内廷斗争，不如送这么一个人来，做娘娘的心腹。”
“若我没记错，江用和今岁也不过十六，他可做什么？”
“正因为年岁小，无人会对此人上心，娘娘想知道外头的事情，大可交给他来做，若心有存疑，交给刘美刘大人管教，直到娘娘认为可用时再拿出来。”
“我倒不是信不过卢公，只是，江用和是挚儿的心头肉，你自作主张，挚儿那方可如何交代？”
“娘娘说错了，用和姓李，乃是李仁德次子，少时家贫，姐姐在西佛寺为尼，弟弟以凿纸钱为生，与杭州江氏何干，与里屋的李才人何干？不，不对，她已是李宸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