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敬您是江家故交亲眷,不与您计较,这些话,我亦不会告知兄长,可今日如若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劝告婶母,谨言慎行。”潘挚左右看了看周围仆人。
卢锦并非冲动之人,她胸中郁气数年,终于说了出来,她并不后悔。
这件事,潘挚不会说,可身边的仆人就不一定了。
潘挚知晓自己在这里呆不下了,转身走出院子,安歌踌躇了片刻,抱起女儿,紧忙跟上。
“阿姊,阿姊,等等我。”
安歌紧随潘挚上了马车,劝道:“阿姊莫要生气,叔祖母定不是有意的。”
潘挚摇头:“我这样的人,想必是很讨人嫌的。”
“怎么会,阿姊你这么好,事事都想得周全,都为着亲人着想。”
潘挚撩开车帘子,往后看身后渐行渐远的卢宅大门:“我有自知之明。”
过了数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上门来,大姨陈敏从未踏足关苑,与潘挚交情颇钱,平日里与大家在一起,她多是坐在一旁吃喝听大家闲聊,绝不会主动与潘挚交好。
或是她自知自己不方便,把与潘挚交好的李琴琦也叫了来,三人坐到一起,减少了不少尴尬。
陈敏道:“夫人进来可好,月例到了,妾寻思着许久不见夫人,这便亲自来一遭,不知可否扰了夫人?”
潘挚微微一笑,“大姨说哪里的话,关苑也是江家的,大姨管着江家庶务,若是没有往来,这才是惹笑话。”
潘挚话语轻松,陈敏松了口气,李琴琦在一旁道:“好不容易能来瞧你,前段时间听说你出了事,我想来,二爷说不许我们扰了你休养,还不许我们出门,这下可好了,见着你没事,我就安心了。”
潘挚眼眸一暗,只是瞬间,便藏到了眼底,恢复如初,距离上一次遇刺也有许多日,仔细算着日子,潘惟吉也该入了辽国,这期间关苑风平浪静,若不是混乱中被刀剑弩箭划伤的痕迹犹在,花丛仍未恢复,使女们几乎换了大半,任谁也想象不到数月前那场风波有多惊险。
赵元俨毫无动静,潘挚完全想象不到,他究竟是有所顾忌,还是在伺机而动,潘挚害怕,赵元俨隐藏的越深,越让她无法捉摸。
“若娘……若娘?”
“嗯?”
“我跟你说着话呢,怎么发呆了。”
“嗯,昨夜睡的不安,晨起有些乏了。”
李琴琦与陈敏互视一眼,欲言又止。
潘挚瞧着奇怪,便道:“方才只顾着说闲话,还未问大姨,此来有何要事?”
陈敏道:“你如何知晓我有事?”
“你我好歹同处一个宅院十余载,你是什么性情的人,如若焉能不知晓。”
陈敏道:“官人想要接你回去,奈何怕你与他见了面,起了争执,只好请我这个无用的,来一遭。”
潘挚微微吃惊,她并不奇怪江南博想要接她回去,可今次居然需要旁人来请,这让她不禁狐疑。
“你莫要多想,这一次,老夫人也是同意了的,昔日你在仪院的物事都保存的极好,衣物什么的,想来夫人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不带也无碍。”
潘挚轻扣了桌案,一声脆响,她转而望向李琴琦:“可有要事?”
“我……我……二爷托了大姨来的,怎么问我……”李琴琦支吾起来。
潘挚便望向陈敏,陈敏张嘴,随后再次合上,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呵,你们二人也是怪,既来了关苑,事情想必与我有关,既是我的事也就是旁人的事,旁人的事,说道说道又有何妨,值得你们二人这般?
这也不是背后嚼人舌根,如今在我跟前,有话直说就是。”
陈敏与李琴琦再次相互一眼,都不知如何开口,李琴琦道:“大姨,二爷托了你来,必是信得过你的。”
陈敏道:“这种事情,我着实开不了口,左右夫人也是要回去的,不如……回去再说?”陈敏试探般打量着潘挚。
潘挚心想,到了如今,还能有什么事情能压垮自己,便道:“既是我的事,劳两位亲自来,想必,是我不得不到的事。”
李琴琦颔首。
潘挚道:“走吧。”
李琴琦稀罕的不敢与潘挚坐一辆马车,生怕潘挚途中询问自己不好对付,与陈敏同坐一道。
下了马车,潘挚直接被迎进了老夫人的院子,堂上唯有老夫人与她的陪嫁使女陈妈妈。
陈敏与李琴琦原是跟在潘挚身后,走至此处,两人脚步一顿,潘挚明白两人是要避讳,于是迈了脚,踏入堂中。
“阿娘安康。”
老夫人见着潘挚,原先还算平顺的面容变得激怒起来,她指着潘挚,怒道:“你做的好事!”
潘挚余光瞥向两边,匆匆看过后,道:“不知儿媳做了何事,惹阿娘不喜。”
“你还有脸问我,不执意要搬出老宅,老婆子也不拦你,你毕竟是江家的人,虽不是正妻,江家也从未想过要休弃你,博儿待你千好万好,你竟这般回馈博儿!”
“阿娘想要责怪儿媳,也要让儿媳死得明明白白,如今罪名扣下,儿媳还不知道究竟出了何事。”
老夫人愕然片刻,道:“她们二人没有告诉你?”
潘挚摇头。
老夫人道:“好,好,虽是妾室,也是知道廉耻的,这种事,说不出也是自然,老婆子年纪大了,豁出老脸来。”
“儿媳恭听。”
“你与东京潘氏是不是有关联?”
潘挚低着头,手不由一紧:“阿娘何出此言?”
“你与潘使的事,究竟多久了?”
“什么多久?”
“你……”老夫人不禁羞耻,她顿了顿缓缓道:“先头就传言,潘使瞧中你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婆子原以为是大人们喜好风雪,可……去岁,你是不是与潘使,二人同在一屋,许久他才出来?”
潘挚登时明白了,这是有人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这个眼线,只怕是连卢璇都意想不到的人。
“阿娘希望如若如何回答?”潘挚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