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是说哪件事？”潘挚问着。
“你明知故问。”
“若你说的是官人知不知晓事情原委一事，我可坦然说出，我并未骗你。”
方妗妗冷笑，“方才措辞，分明就是早先想好的，你，你们……”
李云道：“五姨是否说笑，关苑所有人尽是二爷的心腹，他们会不会禀告二爷，我们阿姊并未收买怎会知晓。”
江南博道：“你想求个分明，今日我便一五一十告知你，当日出行前，七姨送了一叠信，特地嘱咐了每十日一拆，若归来的早就把未读完的信还给她。
因我每处逗留时日不定，书信一直是有往无来，初时我只觉得是我与她之间是夫妻夜话，直到我读了最后一封信时，看了信中内容，才决定归期。”
方妗妗吃惊道：“是那一封信！”
“没错。我虽在外，消息不便，然则关苑有江枢照看，我并不担心如若的安慰。”
“呵，呵呵……我还是输了……”方妗妗放开江南博的衣服，颓然坐着，不住自嘲。
潘挚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半蹲着，拈起手帕擦拭她额上的汗珠，刚生育过的方妗妗脸色苍白，嘴唇无色。
“妗娘，你可想知道，分明抓住了命门，为何还是输了。”
方妗妗不说话，狠狠盯着潘挚。
“从你告诉我，你发现汤药有误时，我便不敢轻易相信你，你分明可以阻拦琦妹，你却没有去做，这数年独善其身，心计也是实为了得。
你以为二爷专喜欢柔弱孤苦无依的女子，才会这般疼惜我，没错，世间男子大体如此，二爷也不例外，可你并不苦呀，有夫人做你的靠山，只要安分守己，一辈子吃喝不愁，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你口中的夫人是如此歹毒，可夫人当真如你所说，岂会听了你的几句怂恿，就把我赶出老宅，夫人能听从你的话，你在夫人跟前想必也是很得脸面，如此不得不让我上了心，尤其是我带你进了关苑，你问我，官人知不知道。”
江南博一直坐着听着潘挚的话，后面的话，潘挚与方妗妗心照不宣，方妗妗从一开始的计划就是要嫁祸给潘挚，她自然是希望江南博知晓自己怀孕的事，她更希望的是，李如若做她的踏脚石。
最完美的计划，应当是江南博依旧在杭州府内，而她随着李如若到了关苑，却发现自己有孕，李如若听说后妄图伤害她的孩子，满个关苑都是江南博的心腹，自然会告知江南博，由江南博替自己做主，那时李如若会被彻底赶出去，而自己也可以顺势要求在关苑生产。
万万没想到的是，江南博走了，而整个关苑都落在潘挚的手掌之中，她也在中途有过异心，只要关苑里的事被闹大，定能传回老宅，可她日日见不到李如若，完全束手无策。
计划一变再变，最后一击，她只能求江南博会见着自己这副模样能够起了怜惜之心，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这样林嫄就会知道自己欺骗了她，只要是她方妗妗的孩子，那林嫄定会抱去她的房中抚养，落到她的名下，成为江宅唯一的正室嫡子，自己的生死已经不再重要。
棋差一招，棋差一招。
方妗妗狠狠盯着潘挚，两人相望无言。
江南博此时说道：“来人啊，五姨方氏得了狅症，不得让她出门半步，你们都好生看顾着，五姨若出了意外，我饶不得你们。”
使女都纷纷走了过来，潘挚趁着站起身的功夫，附到方妗妗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并非世间男子薄情，只因不是他所惜之人。”
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给方妗妗听，也是说给潘挚自己知晓，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告诉林嫄。
江南博和潘挚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屋，两人一夜疲累无眠，此时天已大亮。
李云看着沉默的两人，问道：“二爷要吃早饭还是要歇一歇？”
江南博依旧沉默。
潘挚道：“阿云，你先下去吧。”
李云打量着两人，知道二人有话要说，便退了出去。
潘挚走上前，褪去他的外衫，江南博就势握住潘挚的手，道：“为什么这样大的事，不肯与我当面商量，你一人就做了决定。”
潘挚道：“博衍，你不可一味的把我当做孩童一般，你我岁数都不小了，我也想着，你有难，我也能替你分忧，我虽为妾，心中却把自己当初了你的妻子，夫妻本就该共福祸，此行北去，若不是阿云从江成处得知偷偷告诉我，你又打算何时说与我知。”
“你，这次北去，并非处理生意上的事，北人动则武力，传回来的信中多是打架生事一事，我不愿你去这种地方。”
“官人把妾当做了外人，才不愿告知，那这件事妾自作主张，官人也怨不得我。”
江南博一听，登时就气笑了，他将怀中一封信取了出来，正是那一封告知江南博方妗妗有孕的信，从前的每一封都极尽缠绵，唯有这一封，只有寥寥数字写着：
婢妾有孕八月，借腹妗妗所出。
这时他已经离开杭州府六个月了，他翻来覆去的看着这几个字，辗转几个夜晚。
“方才还说我把你当做了孩童，瞧你说的话，做的事，哪一丝像个大人该说的话。”
潘挚接过书信，走到烛台边，取来火折子点燃，将信点燃，片刻后，那封信烧成了灰烬。
“若你早归，我想当面告诉你，可你回来晚了，此行，一路可好？”潘挚声音和缓了许多，细细听着，犹如女儿家做出了事，仍旧不认的样子。
方才还是气氛压抑，转眼之下，屋内暧昧极了，江南博从身后拥住潘挚：“多亏了你的妙计，一切都妥了。”
“大宋江山广阔，尚有帝皇无法企及之地，难免底下人阳奉阴违，近些年来的战事无一不是由此而生，并非所有人都贪婪，被逼急了不得不借着闹事控告，事情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