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嫄半年未见江南博,房中又是烧水又是递送热菜。
江南博刚洗漱出来,长发垂着,滴答着水珠,林嫄从使女手中接过盥巾,柔柔的擦拭了水珠。
“官人,今次出门,一切可都好?”
“不是好好的在你跟前吗,自是好的。”
林嫄尴尬一笑:“官人,七姨随你去也有半年了,阿娘的意思是,您若是还要出去,把她留在宅里。”
林嫄的话这才说了一半,江南博抓住林嫄的手腕,冷声道:“你在阿娘跟前说了什么?”
“没,没有啊,阿,阿娘的说,这半年官人独宠她一人,说不准有了身子也不知晓,要,要她留下来,好好观察……”
江南博放开林嫄,夺过盥巾,自顾自擦着头发,林嫄未免尴尬,拿起剪子剪着灯芯。
“官人,妾定会看顾好七姨,既正式入了门,就是我江家的妇人,由妾照料,她若有个好歹,也是妾的不是,妾不敢不尽心。”
江南博顿了顿,少顷,继续擦着。
“官人想想,这三年,七姨从未在老夫人底下受教,虽说这个家如今是妾在理事,妾终究大不过老夫人,老夫人想要七姨留在宅里学学规矩,碍着情面不好与官人提及,这才借了妾的口,妾也是……不能忤逆了老夫人。”
“别剪了。”
“嗯?”
“我说灯别剪了,再剪就要灭了。”
林嫄战战兢兢,放下剪子,江南博把盥巾递还林嫄,林嫄笑容浅浅挂在唇边。
“我何尝不晓得这个理,肜娘,你也晓得,前番如若受了太多苦,我至今仍有余悸,阿娘要如若归府,身为人子不好辩驳,今次要她长留府中,我着实不安。”
林嫄道:“官人,仪院内外使女都是你我伺候惯了的人,老夫人也遣了两个过去,官人莫不是不信妾与老夫人不成。”
江南博细细思忖,如若也不是浑然没有主意的人,小事她一人也能应对,大事……这数月也不会有远途,料背地里下黑手的人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
林嫄见江南博点头应了,忙吩咐贴身伺候的使女润儿去仪院通报一声,明日起要到老夫人处晨昏定省,谁知润儿回来时却说,七姨睡下了,只见着阿罗便让阿罗转告。
“睡了?这才几时,莫不是病了?”江南博急切道。
润儿道:“没,听阿罗的意思,是累着了。”
林嫄这时插话道:“七姨终究是女子,受不得疲累也是有的,官人心疼她,将她留在宅里休养。”
江南博也是这般想的,李如若看似柔弱,实则犟得很。
潘挚睡了一个好觉,晨起时天刚明,阿罗便把昨日的吩咐转告潘挚,潘挚颔首,洗漱穿衣,准备妥当,先去的林嫄的院子问安。
江南博久不归,自然是要歇在林嫄的房中,林嫄也没想到潘挚会来,着实吃了一惊。
“七姨好早。”
潘挚福礼过后,道:“老夫人差不多时辰起身,如若头一回伺候老夫人,不懂规矩,是以想请夫人,随如若同去,若有行错之处,也有夫人替如若周旋。”
“这……似乎不妥,老夫人那里,不喜人打扰,我平日里也是,没有她的传话,也是不得进的。”林嫄颇有为难。
潘挚面露尴尬,道:“那,如若不便为难,还请夫人告知如若老夫人的习性。”
“哦,这个不难,你且记着。”林嫄招呼着潘挚坐下,继续道:“老夫人不喜吃茶,不过上一回你煮的那种倒还不错,老人家年纪大了,常喝花茶的也会腻,那种就不错。
杭州盛出茶点,老夫人年纪大了,看着点,不许吃多,咱们宅里呀,闲人多,也没个在她膝下伴着的,她呀,也就看看戏,听听曲打发打发晨光,七姨识字,不如多给老夫人念念书,老夫人喜欢得紧。
至于旁的嘛,左不过还有其他使女,总不能让你来做。”
潘挚明知故问:“旁的?是何事?”
林嫄支支吾吾:“擦身什么的都不要紧,出恭什么的,陈妈妈都在一旁看着,我想……应该不至于。”
潘挚一副了然的神情,随后露出一副为难之色:“这,这……如若受教……”
江南博在里屋都听见了,衣衫理了一半,走出里屋:“肜娘,你与如若同去罢了,阿娘脾气古怪得紧,你又不常在阿娘身边伺候,你俩同去,也好相互照应。”
林嫄着实不愿去,她不是大长嫂,并没有那么得老夫人的喜欢,再者,让李如若去老夫人身边伺候几个月学规矩,本就是她向江老夫人出的主意,怎的末了连累了自己。
“官人,阿娘让七姨一人去,也是提携她的意思,妾怎好担了这个虚名。”林嫄道。
“这个不必担心,若娘连路都还不识得,头几日,你领着若娘去,熟悉熟悉老宅的路,阿娘那里有什么,帮衬着就是,不必事事亲自去做,等若娘上手了,你不去也罢。”
林嫄再怎么想拒绝,到了如今,也不好说个不字。
使女端来早饭,潘挚原是站在一旁候着,江南博敲了两下桌子,林嫄立刻会意,对润儿道:“没个眼力见,七姨一早就来了,还未用早饭,怎的不多准备双筷子。”
润儿赶忙就去吩咐底下人,草草喝过一碗米粥,潘挚随着林嫄一同到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也是刚刚醒来,梳洗完毕,桌上也都摆好了早饭,她看了看林嫄,又打量起身后的潘挚:“肜娘,来的这样巧,一同用饭吧。”
林嫄道:“阿娘,方才与官人用过了,我来伺候阿娘吧。”
“哦,博衍少去你屋里,是该陪陪他。”
林嫄面色一红,瞥见还侍立在一旁的李如若,道:“阿娘,我把七姨领来了。”
江老夫人看都没看潘挚,说道:“都坐吧,我这屋里吃的寡淡,新来的厨子熬了女子助孕的药膳,你们俩都好好尝了。”
潘挚和林嫄应声坐下,一顿早饭下来,潘挚一句话未说,倒是林嫄说了许多江南博昨日江枢的江南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