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一片湍急河流,江枢早有将她置于死地的打算,可叹潘挚一直以为的武人之心赤城,这么多日子来,她竟也瞧不出来。
“你死了,一切都可以回到从前,江枢会带着你的信物交给二爷,你安息吧。”
江枢将手中人抛入桥下的河流之中,河水瞬间淹没那个瘦弱女子,只有轻薄的纱衣微微浮在河面上,依稀能辨别河中人在挣扎。
马蹄声奔袭而来,一路赶往江宁府,路上,有人看到前方狼藉一片,喝住队伍。
“三爷,前方好像是江家的人。”侍从道。
“江家?杭州府江氏?”
侍从点头。
“快去看看。”
领头被称作三爷的人率先奔去,牛车损毁,弩箭扎在车中,无血迹,显然弩箭空发,并未伤到人。
反倒是车外,仆从倒了一地,哀嚎一片,各有受伤,不过都是轻伤,并无大碍。
一个女子的哭声自牛车背后突兀响起,被称作三爷的人绕到后方去看了看,仿佛十分熟悉。
女子抽抽搭搭,看见突然出现的数人受了惊吓,只是片刻,她似乎看到为首一人面善,她仔细看了看,惊叫:“卢官人。”
卢璇这才认出此人是卿姑身边的一环,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无仪坊解禁了?”
一环哭着摇头:“不知道。”
卢璇左右看了看,实在看不懂:“你怎么会在这里?”
“妈妈让我跟着若娘阿姊一同去杭州府,路上出了事,有伙匪徒要劫阿姊,江教师把阿姊救走了。”
“你说什么?若娘?李如若?”
“卢官人也认得阿姊吗……啊……”一环话还没说完,胸前衣衫被卢璇揪着提了起来,后脖一阵疼痛。
卢璇看着江家的随从,怒火顿时烧起,他早知道江二郎风流,可他万万没想到,江二郎的主意打到了潘挚身上,而他竟然没有收到丝毫消息。
卢璇还来不及发火,一环痛苦的表情让他放开了一环,掀开一环后脖子,一片淤青。
“这是怎么了?”
一环道:“不知道啊,我分明看到了江教师来救我们,不知怎么的,江教师打了我一下,我就晕过去了。”
身后侍从道:“三爷,会不会出事了。”
卢璇顾不及了,赶忙吩咐:“都去找,把人给我找回来!”
经过数载,卢璇培植的人马终于从大哥卢圭手上重新拿了回来,效率极快,很快就找到了踪迹。
卢璇赶了过去,正好听到江枢说的那句“你死了,一切都可以回到从前,江枢会带着你的信物交给二爷,你安息吧”
卢璇拳头握得死紧,噗通一下落水的声音。
“三爷。”
侍从声音未落,卢璇已跳入河中,自小在江南长大,他的水性极好,一路游去,河面湍急掩去水波及响动,他脱去潘挚的外衫,任由外衫在翻滚的河流上拍打。
江枢将匕首在身上划了几道,原路返回,岸上的侍从急忙躲进草丛。
溺水而亡,救护不力,好手段,让岸上的侍从不由佩服。
江枢走后,侍从从草丛中出来,沿着下河寻人,果然,就在下河处找到卢璇及昏死过去的潘挚。
卢璇拦腰抱起潘挚,四下一片空无,他道:“离这里最近的村庄是哪里?”
其中一名侍从赶紧说道:“属下知道有一个地方可去。”
无仪坊在潘挚出行后第十日,衙役尽数散去,既然已经查清事情乃是卿姑一人所为,其余人并不知情,不必再扣押。
大门敞开,梅萼看着满满一屋子的女人,叹了叹气。
卿姑留了这么一个烂摊子,让她从哪里开始收拾?
她打了个哈欠,问一宁:“大姊呢?”
“方才去请过了,说是不必等她。”一环回道。
梅萼不悦:“这无仪坊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过是担了坊主之名,从今以后你们也能称我一声妈妈,可这真正理事的人是她,她这回怎么就撒手了。”
这样的问题一环答不了,梅萼看着她越发生气,心里头想,要是如若肯跟了她就好了,这些烦忧都有人替自己担着,当个甩手掌柜可不美哉。
正叹气着,门外涌入了数名强悍的男子,梅萼蹙眉,站起身迎上前:“今日无仪坊不开门,客官且去别处找找乐子吧。”
“梅萼,我来找映萱。”
众侍从齐齐让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后面走了进来。
梅萼耸耸肩:“原来是卢家三郎呀,进去吧,她的客人,我可不敢拦。”
卢璇脚步一动,侧身走过梅萼身边时,忽然醒起这个孩子,如今都这么大了,思及某人,不禁道:“你也长大了。”
梅萼不屑:“卢大官人,您的嘴甜,还是哄哄里面那位吧,大姊年纪是大了,经不起折腾,可怎么也是个大活人,怎么不比你心里头那个死人来的强。”
“梅萼。”映萱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堂,走上台阶,呵斥道。
“行啦行啦,你们就到后头去聊,你们也别在我前头,省的碍眼。”梅萼自顾自坐下,挥挥手。
映萱看了看梅萼,又望向卢璇,转身朝里走。
四下无人,映萱擦干眼角湿意,才道:“我知道你要来,就是没想到这么快。”
卢璇道:“我本是来接走秋夕的,她人呢。”
“若不是无仪坊成了是非之地,我也不会费尽心机将她送走,你也不会终于想起来,江宁府还有一个余映萱,是吗?”
“映萱,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明知道……”
“你还回答我。”
卢璇一时语噎,怔怔看着她。
“你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又能如何,人我已经送出去了,还不了了。”映萱笑中带着苦涩的意味,眼中浸了水。
“你可知,她路上遇刺。”
映萱露出惊诧,张嘴欲问,转瞬镇定下来:“有你在,她必然无事。”
“是,她没有事,她若出事……”
“不过是手下多沾一条命,能死在你手上,好过年复一年的等待。”
“映萱!”
“对了,还未恭喜卢官人,又得一子,这段日子忙的,怕是连我送去的信都没有时间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