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允正看了，神色颇为难看。
“二嫂薨逝后，她身边的婢子送来这封信，德昌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请修已哥哥查看一二。”
“太祖皇在位时曾说过，太子之位，立长立贤，如今大皇子幽闭南宫，恭孝太子已死，这太子之位王爷不必争，也自然会落在王爷头上。”李允正正色，改称赵元侃为“王爷”。
“修已哥哥虽远离朝堂，这朝中之事，想必也有听闻，我与二哥政事上相争已久，父亲颇为不喜，对德昌也有怨言，若不是后来李家将二哥密谋逼宫之事悄悄传出，惹父亲震怒，只怕父亲就要越了德昌，立四哥或者五哥。”
李允正仍旧拿着那封给赵元侃的书信，很是迟疑，信中所写，除了供出赵元僖藏兵于何处，襄王妃死因为张氏所害，最后还有一句，力保赵元侃为太子，只求护佑李氏一族。
“其实王爷不必来求，我李家与潘氏，曹氏一向交好，只要他们力保王爷……”
“修已哥哥，我赵元侃今日大可对你坦言，这太子之位势在必得，德昌夺得了至尊之位，不为旁的，只为了守护身后人，有了至尊权力有才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亲人，王妃之死乃是因为张氏嫉恨故而谋害，谋害手段之隐晦毒辣，竟诳了我数年之久。
若不是二嫂信中相告，德昌还以为三娘是死于风寒急症，一个低贱毒妇，竟凭着二哥宠爱谋害两位王妃，父亲也只不过是下令绞死，德昌悔之晚矣，却学不来二哥的好手段。
德昌怨恨二哥，皆因其为了帝位不择手段，害了大哥，这才事事与他作对，可德昌不知他竟敢屯兵，笼络大臣，密谋逼宫，德昌再是如何贪恋权力，也绝做不出此等谋逆大过。
二哥能向一个贱妇许诺必将废了二嫂，屠了李氏一族，枕畔之人尚能如此对待，那我这个与他争权的弟弟下场又会如何，那些曾经拥护过我的人又如何。
二哥是死了，可父亲对德昌怨言极深，四哥向来没有主意，五哥向来以二哥马首是瞻，太子之位若落到其他人手上，修已哥哥以为如何？”
李允正道：“御医来禀，妤儿是伤心过度，痛难自抑，难道也是……”
“哼，同样的毒能下在三娘身上，自然也能对二嫂下手，只是二哥也不知道，二嫂早就发现了。”
“你说什么？”李允正十分震惊。
赵元侃挥手，示意门外之人进来，进门的女子十分娇俏，一身寻常打扮。
“永儿？”
“这就是德昌方才所说的，送信来的那位婢子，修已哥哥有何疑虑，尽可向她问个清楚。”赵元侃道。
永儿乃是陪嫁侍女中其中一人，她跪下，深深一拜，站了起身：“永儿拜见郎君。”
“你怎么？”李允正不明白，送了信，怎么还在府中。
“方才郎君与王爷所言，奴婢都听见了，娘子知道，自己在李家人微言轻，又不讨几个兄长叔父欢喜，张氏把承儿打死以后，娘子更是日日惶恐，若无已故襄王妃的照料，那段日子，只怕娘子根本熬不过去，为着这个恩情，娘子甘愿以死助襄王爷。”
“那孩子，真傻，唉……”
“张氏恶毒，恭孝太子更是助纣为虐，一模一样的毒，恭孝太子更是在娘子身上下了一份，娘子知道已故襄王妃真正死因后，也在恭孝太子身上下了一模一样的毒，娘子不傻，娘子寻遍良医，知道此毒世上并无解药，对恭孝太子更是愤懑，为保李家门楣，这才选择投靠襄王爷。
娘子临终前说，她见过无数虚伪的面貌，也唯有襄王妃潘氏是真心以待，也唯有同样仁孝忠厚的襄王殿下怜悯过，李家将来若要倚靠，唯有襄王赵元侃。”
李允正再次听到李妤临终前诛心之言，很是痛心，归根结底还是李家对她从不上心，明知道武将之家不喜赵元僖，还是将她嫁入。
“娘子饮毒自尽，奴婢逃过了张氏的追杀，躲到襄王府，以为张氏死了奴婢便安全了，可郎君不知道，娘子陪嫁到许王府上的人，全部死了，官家对外说道，奴仆忠心，愿随王妃到低下陪伴，可娘子死前分明告诉奴婢，要让她们返回家乡，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永儿说完，忍不住抽泣，李允正骇然，再次陷入沉默。
赵元侃道：“我知修已哥哥仍有疑虑，十数年不见，朝堂浸染，德昌也不是从前的赵德昌，只是，修已哥哥可信得过亡妻潘氏？”
李允正再次抬眸时眼睛已经红了。
“亡妻潘氏，最受其父宠爱，性情很是相像，潘氏一门皆为坦荡之人，若是德昌真那么不堪，潘氏又岂会将门下另一个女儿许给德昌。”
李允正道：“婚，婚事？”
“是，亡妻丧期已满三年，只待二哥过了百日，赐婚诏书便会下来。”
“能得潘叔叔认可，德昌自然是好的，那，德昌意欲为何？”
从前潘美还在世时，武将皆以曹斌及潘美为首，唯独潘美的女婿让人满意因而多番照拂，众武将皆靠向潘美。
然而潘美去岁病逝，家中子嗣尽数丁忧赋闲，相当于朝中权势散去大半，赵元侃在此时仍愿与潘氏结秦晋之好，颇让李允正意外。
“岳父一直为德昌拾得武臣支持，可德昌，缺乏的恰恰是文臣的支持，德昌所长乃是二哥所短，二哥所长，也正是德昌烦恼之处。如今因为二哥之事朝中动荡，连累了不少文臣受到责罚，如今，也唯有修已哥哥能助德昌。”
赵元侃想法极妙，李允正亦是此事的受害者，由他动员确实最好不过。
而如今文臣之中，欲投靠赵元侃之人众多，苦无门路，何人相助都不行，独独是许王妃李妤的兄长出面，人人皆知赵元侃与赵元僖不合，偏偏大家都知道，许王妃与襄王妃交好，甚至在襄王妃病逝后卧病疯癫数月。
“好，我帮你，也希望王爷，能够自始至终遵循本心，勿要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我们武将杀戮极重，最是不愿看到用生命护佑的汴梁城变成尔虞我诈，奸佞云集的朝堂。”
赵元侃重重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