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成拳头的手忽的被什么温暖的物事包裹,潘挚抬眸就见赵元休给她递了个安心的眼神,她心稍稍定下,面色也舒缓下来,不知为何,赵元休总是能令她陷落沉迷,无法自拔,在这威严的大内之中,唯有他是她的依靠。
皇帝座上旁的李皇后,面上依旧是那般和蔼的笑容,声音轻柔的道:“确是南诏贡品,官家送予德妃一支,是因妹妹诞下皇子。蔡国公主一支,皇女下降,作为其嫁妆之一,彰显官家慈爱之心。而本位手上这一支,赠予了韩王妃。”
李皇后言下之意,就是这簪子并非只有王德妃一人所有。
蔡国公主已然出嫁,如今不在殿内,众人看向潘挚,发间果真盈盈透着亮色。
潘挚翩然起身,并不愿参与其中争斗,说到底,她一个儿媳,凭什么让她成为内廷女人争执下的冤魂,这一切与她何干。
要斗,那便等我登上皇后之位。潘挚心道。
“大娘娘发上的牡丹可是瑛珞宝珠?花色泽艳丽,玉笑珠香。”
寻云不亏是李皇后的心腹,这株瑛珞宝珠虽不似旁的牡丹花大红娇艳,,年轻女子用大红显得娇艳,若是上了年纪之人,便显得老气。李皇后发上的牡丹虽是淡粉色,但却恰恰去掉了大红色那般老气,硬是让她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韩国公总是教导儿媳,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儿媳倒识得一句诗词,‘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一番话,铿锵有力,说的李皇后十分欣喜。
“这倒是元休有心了,前些日子送来不少,都在后花园里养着呢。”
李皇后依旧是那样和蔼的笑容,皇帝看上去十分欢喜,出口的话语却十分简洁,大喊“好”,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潘挚一眼,转向赵元休。
潘挚随着皇帝的目光看向身侧的赵元休,不仅皇帝疑心,潘挚亦然,牡丹园里的牡丹这时节确实不该有,他是如何做到的。
“元休有孝心,王妃也有心了。”赵炅道。
“父亲,臣为母亲备了一份寿礼,可否抬上?”
皇帝点头,内侍听到吩咐,齐齐上阵。
待得架子落地,红绸掀开,众人方见此为何物,一时惊叹。
那是一个用琉璃烧制的千手观音佛像,足有一尺多高,极尽奢靡。
皇帝见着此物,虽也是欢喜的很,心里暗暗揣测这个儿子,是否真的并非大用之才。
赵元休面对非议不以为然,款款道来制作工艺如此艰辛,自己又是如何监工,俨然是喜好玩乐的纨绔子弟姿态。
这里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荒唐的,只有潘挚,她不会。
这份礼,太大,大到让潘挚不得不疑心赵元休的用心。
她无心参与所有斗争,赵元休想要夺那个位置,想要潘氏成为他的助力,无论潘挚愿不愿,自己已经被牵扯进来,不得不认命,她想逃,却不能逃,想避,却一次次被无端牵扯。
宴席散后,李皇后原想留赵元休和潘挚留宿,这是常有的事,但潘挚身子并非痊愈,赵元休回拒了。
今夜是李皇后生辰,不管皇帝如何不喜这副日渐年迈的身躯,今夜也会嘉庆殿留宿,他们又何必在此碍事。
上马车时见着许王赵元僖与许王妃李妤,两人一前一后,极尽礼仪,众人皆在时,两人看似恩爱,出于女人的直觉,潘挚敏感的觉察出,两人似是在做戏。
潘挚也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自己也有这样的心境,才会用怨恨的姿态审视所有人,以至于对李妤有了这般恶毒的念头。
不远处的李妤似是觉察到来自这方的视线,扭身朝这边点头示意,表示安好。
车帘猛的拉上,潘挚目光不定,眼眶一红。
方才,就那么一瞬间,潘挚似乎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从李妤的身上,胆小的试探,在这陌生的皇室之中,想尽办法讨好所能遇见的人。
潘挚直觉认为自己和她是一样的人,心好像与她很是靠近,理智却在告诉她,不可以,已经不可以再承受争权之苦。
赵元休随后进入马车,望了望潘挚,将披风盖到她身上,“夜深露寒,哭多了,容易伤眼,你若有怨气,便对我说吧,终归是夫妻,还有许多年头要过。”
潘挚别过头,默默擦掉眼底的湿润。
“张旻,启程吧。”赵元休吩咐道。
马车行进不多时,忽然停下。
“王爷,这……越王求见。”张旻回道。
赵元休撩开车帘,不解问道:“德严?何事?”
赵元僖进封许王并改名当日,赵元俊同样受封越王并更名为元份,赵元休习惯喊他旧名,多年来未曾改过。
潘挚透过空隙看到赵元份的马车正拦在前方,车内不时传出叫嚷声,“你们别阻止我,我这便要与他说清楚。”
潘挚直以为是赵元份吃醉了,在撒酒疯,便对赵元休道:“去看看吧,四哥似是吃醉了。”
两人刚下马车,就见赵元份跳下马车,走到两人跟前,拱手行礼后道:“德严有话想对三嫂嫂讲,不知三哥可否应允。”
赵元份口齿清晰,并不似吃醉的模样。
“四哥,天色已晚,城门即将落锁,王妃近日皆在府里休养,有话,明日到三哥府邸再说。”赵元休道。
赵元份满脸通红,刚下的宴席,又是入夜,一时分辨不清是恼羞抑或是酒醉缘故。
“说几句话罢了,走吧。”
赵元份向赵元休拱手一揖,随后领着潘挚到自己马车的位置,踌躇片刻,却不见他说一句话。
赵元份如今也有十七岁了,却还似孩童时那般,潘挚不由打趣:“四哥叫我前来就是让我看你来回跺脚的?若是有了哪家心仪女子,想要我替你求亲,三嫂自当无二话。”
“三嫂你如何还能与我说笑,我只是不知从何开口。”
“我身子如今不如当年,受不住冷风,不若我们上车再说。”
赵元份似是突然醒悟,赶忙将车里的闲杂人等赶下车守着,自己迎了潘挚进去。
“三嫂,这事原该早就告知你的,还记得那年元宵灯会,我看到那个击鼗的小娘子……才晓得,原来三嫂你不知三哥的荒唐事。”
“击鼗?这与你三哥有何关系?”
“三哥未娶正妃前有个侍妾,就是以击鼗为生,后因为长的貌美,被三哥纳为侍妾,未娶正室先有侍妾,此等丑事父亲未必不能容忍,坏就坏在,那侍妾先前就许了人家的,那人贪财好利,三哥表明意思后,亲自将她送进府,因而在官员中传的甚是难堪,后来父亲赐婚,三哥将侍妾送出东京,就安置在从名山。我府中下人曾见过你与那侍妾来往,德严只是想提醒三嫂,必定要万分警惕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