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阁,灯火通明如星河垂落。
舞榭歌台之上丝竹靡靡,身姿妖娆的舞娘们正兴高采烈载歌载舞。
侍女们环佩叮铃,将顾妙音团团围在中间。
“寮主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我们想您想得都快害相思病了。”
“不愧是我们寮主,往日里那个墨黛总欺负我们,多亏了寮主给我们出气。”
“寮主飒爽英姿,天下无敌~”
小侍女们一会儿喂葡萄一会喂酒,吴侬软语,搁谁谁不迷糊?
顾妙音左拥右抱,“哎呀~你们是不知道哇,寮主我在外一日如隔三千,我每日想着仙山还有你们这群小可爱等我回来,我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来。”
小侍女们被她逗得咯咯娇笑。
“寮主惯会哄我们。”
顾妙音立马坐直身子,捏了捏白皙红润的脸颊,又掐了掐不盈一握的纤腰,一本正经胡诌,“你们瞧我这脸色多憔悴,裤腰带都勒不住腰身了,都是想你们想的。”
安娘提着食盒正好入园,听了她这话笑得合不拢嘴,“你们啊,多听听寮主的花言巧语,省得以后哪个俏面郎君说两句好听的就被人哄走了。”
小侍女们被打趣也不害臊,捂着嘴笑得更欢了。
顾妙音懒洋洋躺回榻上,目光迷离看着香榭里的歌舞。
“我竟不知小春杪还有这等才艺?”
槐序从食盒里挑选了几样她日常最爱的递上,见她一脸称奇笑着解释道,“您不是常常嘴边叨念着要去西蜀看花舞?春杪趁您出仙山这段日子苦练了这只《极乐之夜》,听闻是西蜀花魁之首沈娘子的成名之曲,寮主以为如何?”
顾妙音顺手拿起桂花糕,仰头喝了一口酒,“好看~”
槐序又替她斟满,“能得寮主一声好,也不枉那傻丫头日日苦练了。”
安娘上前将顾妙音手中的酒盏夺走,笑着看向槐序,“别再给她喝了,瞧着眼睛都起雾气了。”
槐序笑着应下,转头吩咐小侍女们收酒。
顾妙音不依,踉踉跄跄起身一把抱住酒坛,“不行!我还没喝尽兴呢~”
“有歌有舞有今朝,我还能再干一百杯。”
安娘朝槐序使了个眼色,槐序立马上前在顾妙音耳边轻哄,“寮主,光这么喝多无聊,往日您出去一趟总会给我们带回好多故事,这次又有什么新鲜的?咱们可都等着呢~”
顾妙音迷离地看了槐序一眼,猛地一拍桌子,“小槐序你还别说,这次我出门一趟灵感爆棚,这次的新书稳了。”
槐序朝小侍女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七手八脚将她抬了起来。
安娘边笑边摇头跟在身后,“担心,别摔着了。”
槐序连忙上前拉住安娘,“好姐姐,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寮主这边有我们呢。”
安娘不听,跟着走了几步又被槐序拽回,“姐姐今日也累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寮主这会儿顶多是闹闹酒性子,我和春杪应付得来。”
安娘正欲说话。
槐序拍了拍她的手,“好姐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明日寮主醒来定然是要寻你的,若是休息不好只怕寮主又会叨念我和春杪不懂事了。”
这边,春杪已经换下了舞衣,远远瞧见槐序和安娘在拉扯,她杏眼转了转,故意笑着打趣安娘,“安姐姐,求您发发善心多让我和槐序在寮主面前卖卖乖,我和槐序得了好定不忘姐姐的提拔。”
安娘抿嘴笑,伸手戳了戳春杪的额头,“就你会说话。既是如此,今夜你们好生看着,我明早再来。”
槐序春杪笑着应下。
待安娘背影转出仙仙阁,两人相视看了一眼,眸中略有些无奈。
今日小义堂前的事都传遍了,安娘的婆母拿着她大婚之礼的嫁妆去向谢娘子赔罪。
这事搁谁谁心里不难受?
安娘待人温和,对她们又愿意倾囊相授,仙山婢子除了顾妙音最敬重的便是她了。
故而槐序和春杪一早就商量好了,今夜怎么都要把安娘劝回去。
她那不长心的婆母也该是时候好好敲打敲打了。
*
安娘又岂会不知仙山姐妹们的好意?她原本也是打算等顾妙音睡下再去处理自己的家事。
既然仙山暂时用不到她,那她就先去找婆母把事情说清楚。
刚走到陈母房外,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哭骂。
“你这没良心的,定然又是你那下不出蛋的好媳妇嚼得舌根,不然你又怎会如此大逆不道来质问你阿娘?”
这声音太过熟悉,安娘脚步一顿驻足在屋外。
陈述有些无奈,“此事与安娘无关,实在是阿母你这次错得太离谱了。”
陈母嚎道,“我怎么离谱了?呜呜呜,人在做天在看!我这不是担心你这才舔着老脸去向谢家娘子求情的。顾寮主离境这么久一声交待都没有,万一你遭新主迁怒谁能保你?我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怎么知道顾寮主偏偏今日就回桃源了?”
陈述还在试图唤醒陈母,“阿娘,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寮中之事与你无关,你也莫要非议。”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陈母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打着膝盖哭天抢地,“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要想我什么都不管你给我生个孙子啊?”
陈述,“……”
陈母对付自己的儿子颇有心得,眼泪说来就来,“当年咱们爷娘逃荒的路上,便是一根草我都舍不得吃全喂进了你的肚子。你是我拿命换回的儿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纵使千错万错我也不会害你,你今日跑到我房中这般指摘你的阿母,是想逼死我吗?”
“哐——”
忽然,房门被人从外一把推开。
安娘面无表情走了进来。
陈述微微一愣,连忙上前拉住她,“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原本他还以为今日寮主归境安娘定会在仙仙阁待上一段时间,这才趁机回家与母亲沟通,没想到安娘竟提前回来了,也不知方才屋里的话她听了多少去?
陈母见安娘吊丧着一张脸,顿时也来了火,揩了眼泪睨看她。
“怎么?你家寮主不是刚刚回仙山么?你不在她跟前儿献殷勤跑我这老婆子屋里来做什么?”
安娘忍了忍,平静道,“婆母,我来只是来知会您一声,往后我的屋子您不许随意再进。”
陈述愣了愣,“安娘……”
陈母一听火冒三丈,噌得跳起身指着安娘,“你凭什么不许我进?那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屋子,我进我儿子房中难道还要你点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