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皇城墙门高耸巍峨,满城红绸星光耀眼,便是司马昱远在城门十丈之外也能感受到如今的京安城到底有多铺张奢华?
眼看着君王脸色愈发难看,夏侯小声安慰,“君上,这下您可以放心了,谢灵毓不知收敛,成个亲还劳民伤财,定然是不得人心。这局咱们赢定了!”
司马昱面无表情看向夏侯。
“!”夏侯嘴角抽搐,君王的眼神太过压迫,吓得他连连后退。
另一边,谢灵毓从正午门出,骑马游街纵横朱雀大道。沿途街道坊市张灯结彩,喜灯彩绸满城皆是,但即便是这么热闹的布景,城中也毫无喧嚣繁荣的迹象。
被迫营业的百姓被吓得瑟瑟发抖,但迫于暗寮卫的淫威他们笑得比哭还难看。
当初谢氏灭门,京安城动荡了三个月,如今城中青石板的石缝里说不得还有谢氏族人未冲洗干净的血。谢家这位公子带着兵占领了皇城,只怕接下来又有一场腥风血雨。
“嗒嗒嗒——”
朱雀大道,谢灵毓神情淡然走马观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贵族郎君出游踏春来了。
王渊源与一众士族子弟立在自家府门前望着谢灵毓的背影赞叹不已。
兵临城下还能做到如此不骄不躁,谢家这位小郡公果真不同寻常。
“公子。”
谢灵毓行至城门下,墨舟和墨荀立马上前相迎。
“司马昱等了多久?”谢灵毓翻身下马抬头看了看天色。
墨荀,“半个时辰。”
谢灵毓眼睑轻抬,眸光掠过一抹黯色,嘴角轻勾拾阶而上。
城楼一众黑甲,谢灵毓一袭红衣,甚至扎眼。
“君上,谢灵毓!”这狗贼终于现身了,夏侯一拍大腿神情激动。
司马昱凤眸微眯,目光在红衣郎君身上逡巡了一圈,抬手示意大军随他往前。
这一动,驻守在城墙外的暗寮卫也有了反应,铁甲寒光纷纷拔刃。
司马昱侧头看了夏侯一眼,夏侯会意,驱马上前,聚凝内息冲着城墙上的谢灵毓叫嚣道,“谢氏反贼,藏兵谋反,危害国祚,罪不容诛!你若识时务现在降,君上或可考虑留你全尸!如若不然,待我大军攻入皇城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闻言,谢灵毓轻蔑笑了笑,偏生他有一副好相貌,如此不端地表情挂在他脸上,不仅不失风度还会让人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夏侯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他皱眉,有些心虚,“君上,他耻笑咱们。”
“……”司马昱闭了闭眼,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马鞭,“都是死,全尸和五马分尸有区别吗?”
夏侯一愣,有区别啊,一个死得痛快,一个死得痛苦。
哦,对了!谢灵毓可是个疯子,说不得就喜欢死得痛快些。
夏侯想明白了,正准备再开口,却被司马昱拦了下来。
小天子抬头,手持马鞭隔空指着谢灵毓,“杀你全族的是孤,你若想替他们报仇就走到孤面前来。”
夏侯,“君上,您声音这么小,谢灵毓听得见么?”
司马昱眸光冷凝,对谢灵毓露了个极尽挑衅的笑。
他不用听,只需看。
果不其然,谢灵毓眼底的光明显冷了很多,转头消失在城门之上。
“君上,谢灵毓走了?”
正待夏侯疑惑,京安城城门缓缓打开,驻守在城门外的黑甲纷纷让道。但见谢灵毓红衣簌簌策马而来,墨舟紧随其后。
两人隔着两丈之外遥遥对峙。
司马昱率先开口,“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灵毓,“娶亲。”
司马昱凤眸渐寒,“你娶孤的王后是想做天子?谢灵毓,你也太不自量力了,京安是孤的王城,孤的三十万天子军足以踏碎你身后这些残兵黑甲。”
谢灵毓,“那就试试。”
司马昱,“……”
谢灵毓挑了挑眼尾,“怎么?你不敢?那你就好好守在这……看着我和仙仙大婚。”
司马昱面无表情,只有夏侯注意到,小天子手里的缰绳都陷进肉里了。
他还挺能沉住气,谢灵毓又笑着道,“这段时间多谢君上替本君照顾仙仙,哦,对了,还有本君的孩儿。今日本君大喜,从前之事暂且不究,稍后本君会让人奉上喜酒,好让君上也沾沾本君和夫人的喜气。”
司马昱冷冷看着谢灵毓,“孤看你是真的找死,你以为孤真的不敢动你吗?如今孤要杀你出师有名,就算掀了京安城史笔也只会记下乃谢氏之祸。”
谢灵毓不以为意,抬手示意,身后暗寮卫立马向前一步。
“那本君便送你一场天下大祸。”
司马昱眸中杀机必现,握拳扬手,“三军听令,夺……”
“报!报!报!”
就在这时,司马昱的大军里传来暗探八百里加急的警报。
司马昱微微蹙眉,大战前夕若非生死攸关的急奏根本传不进来。忽然,他心头一颤,难道是关外出事了?
暗探翻身下马,“君上,西晋走马关急报!”说罢,人还没喘上气就倒了下去。
夏侯脸色微变,跳下马上前察看,待发现报信之人已经断了呼吸神色凝重看到司马昱。
“君上,死了。”
这得是多重要的急报才会让暗探连命都不要日夜兼程?
夏侯压下心中不好的预感,取过暗探手里的竹筒递上前,“君上,请过目。”
司马昱脸色阴寒,一言不发接过信筒,蓦地,他眸色惊动。
里面是一封走马关边戍的求救信。
北胡偷袭西境,走马观失守,西境边防沦陷,守城将杨贞绝笔。
信笺很短,字迹潦草还沾着血迹,绝笔二字更让这封信愈重千斤。
“君上?”
单看司马昱的表情,夏侯便知是出了天大的事。
司马昱怔愣了片刻,轻声道,“厚葬。”随即抬头看向一副看戏模样的谢灵毓。
“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布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