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滕娘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吓得惊声尖叫!
“主上!”踌躇不决的苗民亲眼目睹这一幕后,本能哭喊了出来。
然而这一切都被拦在万丈毒瘴之外。
*
谢灵毓无法挣脱银铃,两人冲进毒瘴后便掉进了一处湿地,当极致的暗色再次袭来,谢灵毓浑身僵硬,眼底泛起雾色。
他慢慢爬起身,冷冷看着银铃在身下痛苦呻吟。
当初在没雪石窟,顾妙音曾无意间摸到过一只短笛,而银铃就是中了短笛里的暗器,暗器上的毒足以毒杀八品至尊,原本是谢灵毓为月眠准备的,没想到最后却用到了银铃身上。
“主……”
银铃捂着掌心,全身抽搐,即便已经气若游丝却还一直爬向谢灵毓,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谢灵毓没有任何反应,静静看着她,就在银铃伸着手即将碰到他的底袍时,谢灵毓抬脚,无情将人踹开。
银铃闷哼了一声,吐出一口污血,当即昏死了过去。
“……”
中了他毒,银铃已经没有活路了。
谢灵毓垂眸,将短笛扔在小孩儿身上,就在他转身准备迎接深渊时,眸光如水浆乍破,滟涟动荡。
他的眼前有一片星河。
这些盈盈之光有的搁浅在暗泽,有的垂挂在高高的树顶,有的汇聚在静淌的水流里,甚至还有的绑在会飞的蛊虫上,随着蛊虫煽动翅膀,荧光在漫天在黑幕里畅游。
谢灵毓从未如此惊讶,此刻的惊艳超出了他生生世世的遇见,这样美好也抵消了曾经的万般不好。
他有些茫然,甚至不知所措。
记忆里的古域,是没有光的深渊,这里只有黑水和蛊毒,白雾笼罩头顶连一丝天光都看不见。可眼前,头顶的毒瘴已经散去,映着满天星河,巨轮低垂化作温柔的白霜照亮了深渊的路。
忽然间,他好似生出了幻象。
他看见一个青衫女子手握萤石,跳进浅滩、爬上树梢、蹲在溪边,他看见有一个人背对着他,还是耀眼的青衫,是寂静深冬里唯一的春。
她高高举剑,一剑落,雾散月现。
至此寒冬有了春的希望,黑夜有了光的影子。
谢灵毓眼眶微红,慢慢回身看向不远处的银铃。
“……”
*
“主上!”
陷入短暂的沉默后,苗域族民群起奋勇冲向古域。
“滕娘!”乌木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震开青甲向滕娘发起攻击,“你不能这样对主上!他救了苗域,他不会骗我们的!”
滕娘尚沉浸在失去银铃的痛苦中,一时未有防备受了乌木一掌,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提剑防御转眼便将乌木制服。
乌木的冥顽不灵让滕娘勃然大怒,抬剑便刺穿乌木肩膀。
“果真是无可救药,苗域有你们永远没有未来。”
“咳咳……”乌木咬牙,嘴里都是血水,却仍不甘心反驳道,“方才不过冰山一角,未必就是古域全貌,你有本事就打开所有结界,让我们死个瞑目。”
“哼!”滕娘眼眸发寒,抽剑抵着乌木的咽喉,“这结界若全部打开,里面的十万邪虫又该如何处置?到现在你还想救那个骗子的命?”
乌木摇头,眼神坚定,“不!我绝不相信主上是骗子!”
滕娘脸色阴寒,举目看向苗域众人,见所有人眼中都有同样的坚定,她先是愣了愣,随即冷笑三声怒骂道,“你们难不成都疯了!?”
布泽匍匐着身子,换向古域的方向跪地三叩首,随即慢慢爬起身,目光如炬看着滕娘,“滕娘,银铃也被卷进了古域,纵使你不想救主上,难道银铃你也不管了吗?”
滕娘顿然语塞,放弃银铃自然非她所愿,可若能以银铃一人换苗域安稳,就算她再不舍也得舍。
布泽看出了滕娘的决绝,顿然心沉到了谷底,转而面向泪流满面的族民,“你们呢?是信还是不信,救还是不不救?”
苗民们发出哀嚎,“救!请大农寨主救救主上。”
“好,好,好!”布泽神情哀痛,连说了三声好,万人血祭可冲淡毒瘴,你们自行决定!”
滕娘怔然,见真的有人以身撞刀口,恼羞成怒,“你们都疯了不成!青甲卫,拦住他们!就算他们要死也给我拖远点杀!”
命令一下,剑刃刀鸣,哭声遍野。
“你!”
布泽气绝,两万青甲卫把控了整个北山,如今兵力悬殊,他们根本不能与滕娘抗衡。
“来人,这四个老东西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将他们的心剖出来敬山神!”
闻言,乌木仰头大哭的起来,他并非畏惧生死,而是怕这一死主上便再无人惦记。
“我跟你们拼了!”布泽眼看大势已去,嘶吼了一声朝滕娘杀去。
*
“主上……”
谢灵毓坐在被斩落的枯树上,静静看着眼前一片星河,直至听见银铃呓语才淡淡转过头。
银铃眼睫微颤,隐隐有转醒之势。
又过了一会儿,呓语声越来越重。
“主上!”倏地,银铃睁开了眼睛。
毒素刚解,她尚有些神志不清,扶着头慢慢坐起身抬头打量四周。
“主上?”银铃眼神茫然,一下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不见有人回答,小孩儿愈发慌张,“主……”
就在她想哭时,终于看见了坐在夜幕里的谢灵毓。
银铃先是笑了笑,随即踉跄跑上前恭敬跪在谢灵毓脚边,仰着头目光纯净,“是主上救了银铃?”
谢灵毓看着她,许久后,轻声道,“你是仙仙的人?”
问出这句话时,他心都悬了起来。
“不,不是。”银铃摇头。
谢灵毓瞳光微黯,正欲转回目光,又听见小孩儿真挚的声音,“女君让银铃自己做主,银铃选择了主上,所以银铃是主上的人。主上,您一直都是银铃信奉的神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