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灯渐血,夜水凄凉。
司马昱站在船头,墨玉眸一动不动盯着客船上的谢灵毓。
顾溪有些无奈,按理这个时候君王应该先行避让,他这般站着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目标。权衡再三,顾溪只能放弃刺杀谢灵毓退回司马昱身边防守。
“谁让你退的?给孤杀!”司马昱眸光静敛,耳边皆是兵刃刺声他却好似完全不在意。
顾溪不再犹豫,倾身刺向谢灵毓。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谢灵毓当真只是出来透气的,气透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了。
才转身,龙船上的天子轻嗤嘲讽道,“谢灵毓,你有本事别躲。”
谢灵毓脚步一顿,偏头看去,“躲?”
司马昱,“孤说错了?世人赞你光风霁月有遗圣之风,孰不知你就是阴沟里的臭鼠肮脏腐朽丑陋不堪,只会四处躲窜滋生霍乱。”
谢灵毓转过身,风流的眉骨落了几分凌厉。
司马昱眸中隐隐有一抹快意,“孤灭你九族,你有本事就杀进皇城来找孤算账!沽名钓誉假扮读书圣贤,惑乱人心勾结北胡,谢氏有你这样的子孙,当日被孤剥皮拆骨也不算冤。”
闻言,谢灵毓淡漠的眸光顷刻间落满了寒霜。
“杀了他。”
苗千机听令,点足腾上半空,从腰间取出一只陶笛,霎时水面之上飘荡起异域诡谲的笛声。
伴随着笛声奏起,夜风中传来阵阵‘嘶嘶’声。
“君上小心!”
龙船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白甲卫这才发现巨大的船身上爬满了手腕大小的黑蛇,这些黑蛇速度很快,扭摆着身体眨眼就爬上了甲板。
“护驾!护驾!保护君上!”
顾溪本欲杀了谢灵毓解恨,奈何龙船大乱,他只能又折回了龙船。
“君上,此处危险不妨先回避?”
司马昱轻笑了一声,冷眼垂看客船上的红衣郎君,“果真是腐朽鼠类,蛇鼠一窝。”话罢,小天子抬手击掌三声,“出来。”
诏令一出,只见龙船桅杆顶上站着一道黑色人影,夜幕之下,玉盘做衬,那双藏在黑丝面具之下的眼睛璀璨如星。
“小心!”墨荀察觉出对方诡异的实力,立马出声警示苗千机。
但!已经来不及了,黑影如疾风惯下,一记重掌直击苗千机的下腹。苗千机脸色骤变,只觉整个人都要被贯穿了。
她的身体急速降落,就在落水的前一刻,一道蓝影闪过,稳稳接住了她。
长生眉头紧锁,万年冰山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没事吧?”
少年踮足一踏,抱着她跳上客船。
谢灵毓抬头看着凌空踏月的黑衣人,此时,那黑衣人也正看着他。
司马昱,“月眠,你还愣着做什么?”
黑衣人眼眸微眯,从腰间抽出九节鞭,纵身一跃直取谢灵毓。
水巷星灯闪烁,黑丝下那双眼愈发撩人。
眼见月眠已至一丈前,谢灵毓眼眸撩开了几分。
“叮——”
一声剑鸣,火花四溅。
墨舟如神兵天降,力拔盖世挡在谢灵毓之前。
月眠眼底的光黯了几分,甩着九节鞭与墨舟缠斗起来,长生将苗千机放下,取下身后的银弓,三箭齐发射向月眠。月眠武境不俗,面对墨舟和长生两大高手,竟也不落下风。
“君上!”
恰是这时,一直守在城门的夏侯也赶到了过来,人潮攒动的繁华之景转眼已是万城空巷,夏侯领着神启军将整个花街团团围住了,眼看龙船黑蛇众多,他也顾不上听令赶紧跳船杀蛇。
司马昱忽见神启军出现在花巷,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不顾会被蛇咬的危险,冲过重重保护一把揪住夏侯。
“你为何会在此?谁让你来的?孤不是让你守着城门吗?”
夏侯被司马昱眼中的怒意吓得打了个激灵,结巴道:“君…君上上,末将之前的的…确一直守在城门,但顾…顾娘子并未去城门,末将让人去搜了小院,发现顾娘子也没回小院。墨舟闯城门放跑了沈…沈愿之,末将担心君…君上此处会有变故,这…这才自作主张命神启军前来支援。”
眼看司马昱恨不得掐死他,夏侯硬着头皮又补充了一句,“君上放心,末将还留了一半人在城门,若是顾娘子闯城门,神启军会以烟火示意。”
“她没去城门?”司马昱脸色微变,所有的思绪一下都乱了。
这根本不是她的性子,她不可能放任兰姬有危险……
突然,司马昱眼底泛过一丝清明,转头看向客船之上的谢灵毓。
这只阴沟里的老鼠四处打洞,他怎么会天真以为西蜀只有城门一个出口?
谢灵毓腕间的金丝绺随风飘荡,暧昧摇曳,司马昱越看只觉心火越烧。
她那般有本事,她若不愿谁能近身解她的腰带?
他们达成了协议?
方才谢灵毓说他来晚了?
难道他们方才就……
“君上?君上您怎么了?”
司马昱闭眼捂着额头,不知怎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都是她。
她拉着他求他不要丢下她。
她不愿不甘,拽着他的龙袍哭着问为什么?
他蹲下身,从长靴取出一只匕首,无情裂割了锦帛。
他将手中匕首放进她掌心,用最温柔的语气对她说,“顾仙仙,从今日起,孤与你恩断义绝。”
司马昱豁然睁眼,一双曜黑的眸霎那间失了神。
往日梦境只有一只匕首,没有那句话。
为什么会有这句话?
他抱着头,分不清今夕何夕?喉间一甜,大吐了一口鲜血便晕了过去。
夏侯吓傻了,怔忡后一把抱住昏死过去的司马昱,大喊道:“来人!!护驾!!护驾!!”
顾溪正在御敌,听见呼救奋力杀去夏侯身侧,“发生什么事了?君上这是怎么了?”
月眠听见身后的动静,犹豫片刻闪身退回了龙船之上,见司马昱吐血昏死,月眠脸色变了变,赶紧上前探脉。
夏侯一脸紧张,“如何?”
“怒急攻心之症。”
夏侯眉头紧锁,“为何会晕过去?”
月眠神色淡淡,“谁知道怎么会气成这样?”
夏侯顿时来了火,“都怪你!若不是你跟主上说能引幽香入梦,探知他为何会对顾娘子有特殊情愫,君上就不会变成如今这样子。”
月眠冷笑,“君上都没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赶紧让他们回郡府,再打下去君上说不得就醒不过来了。”
夏侯脸色难看,却又不得不照做,“虎贲军听令,开道归府,有拦路者杀无赦!”
顾溪起身,持剑站在船头,“神启军听令,绞杀谢氏逆贼,一个不留!”
眼看巨影龙船使铊离巷,苗千机病死惊中垂坐起,“他……他们怎么就这么走了?”
长生见她卡白的一张脸,半只脚都进棺材了还不消停,气得将她直接打晕抱进花阁。出来后,少年又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雪山脸,手中银弓蓄势待发。
月眠站在龙船船头,黑纱袂袂,勾勒出一道玲珑旖旎的曲线。
谢灵毓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入了花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