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泗水和顾秉淳也被眼前这一幕震碎了心神。
十亩庄苑顷刻间夷为平地,唯有谢灵毓的香榭台丝毫不受影响,这足以说明今夜这场夜宴是这位谢氏郎君蓄谋已久的猎杀时刻。
黑甲卫并非全军覆没,只要没死的,都奋力从废墟中不断往上爬,眼看一道道身影就要从深坑中爬出……
忽然,九曲沟渠一下有了灵魂,不知从哪来的活水,带着吞天水势从四面八方喷涌而来。
原本半边身子已经爬上深坑的黑甲卫被一道道活水再次冲进巨坑……
墨荀握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只有他知道这吞天水势来自何处?
当初他只是按照谢灵毓的吩咐按部就班埋好机关,但任他如何聪明也不会想到,这些所有机关联动起来竟会造成这样的震撼。
谢灵毓依旧毫无波澜,他并不为他每一次杀戮而开心,也不会因为造成人间悲剧而痛苦。
予夺生杀、人间乱序,他早已习惯了。
少年垂眸,偏头看着跪在脚下的顾秉庸,“顾大人英明,你每次的决择都从未出错。”
顾秉庸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不臣之心,谢灵毓今日的杀局震慑的不是王庭,而是桃源众人,还有他原本左摇右摆的心。
如今他只是庆幸,当日谢灵毓警告他时,他压下了一丝侥幸之心,否则今日便是顾家灭门之祸。
顾秉庸双手叠覆贴紧额头,俯身朝谢灵毓叩了三拜,“谢氏家主在上,请受顾家一拜。”
谢灵毓,“顾大人起来吧,剩下的事就交给顾大人了。”
顾秉庸立马起身,从怀里掏出家主令,“桃源众人听令,全力追杀境中叛徒。即日起,四寮自查,但凡与顾秉淳有关联者不论对错羁押望日峰,若遇抵抗者就地正处。”
四位长老颇为忌惮看了香榭里的少年一眼。
“是!”大长老躬身上前接下家主令。
顾秉淳眼看毫无胜算,便不欲与墨舟再缠斗,丢下顾明堂就想独自逃命。
可墨舟哪能如他的愿?徐清风待他亦师亦父,这些人用他师父的皮做灯,他定要以牙还牙。
墨舟剑意本就不俗,再加之有徐清风的指导,已是临门七境。
如今,他为师报仇的决心直达剑意,灵台一激,一瞬间便开悟了。
入了七境便是上品境,与中品之境可谓是天差地别。
顾秉淳见摆脱不了墨舟,当下便起了杀心。
临战突破,这样的剑道天才留着也是大患。
念此,顾秉淳调动内息,掌力化风,只见两道巨浪翻滚而上形成水柱旋风被吸入顾秉淳的两掌之间。
墨舟不敢轻敌,双手结下剑阵,飞身刺去。
顾秉淳手握水刃,将自己置身于罡风中心,在四周结成了一道虹吸水幕。
眼看墨舟的剑刃入水帘三寸,顾秉淳催动内息准备引水刃攻击。
突然!
他只觉右臂经脉像是被什么电了一下,刚刚凝结出的内息一下就散了。
顾秉淳惊觉,吓得翻身一跃躲过了那一剑。
怎么会这样?
他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右臂,刚刚有一道内力阻止他凝气?
墨舟也觉察出了顾秉淳的异样,微微有些起疑,攻势越来越猛,专挑顾秉淳的右臂下手。
渐渐地,顾秉淳越发力不从心,直到他的右臂再也不能聚气,顾秉淳才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
是顾妙音。
她曾一剑刺穿他的右肩胛,虽未留下致命的伤,却留下了更为致命的雷电之力。
可现在才觉察为时已晚。
墨舟看准时机,翻身腾空跃起,一剑刺穿顾秉淳的腹部,将他连人带剑钉在香榭的圆柱之上。
另一边,苗千机已经用蛛丝勾住了顾明堂,将他凌空挂在变成深潭的巨坑之上。
萧泗水武境不过四品,长生虽然也是四品,不过少年擅用毒,没有龙吟军的庇护,萧泗水被长生用弓箭射穿了两只膝盖,长跪在香榭台下。
尘埃落地,墨荀上前,撩开黑帘。
香榭里的谢家郎眉眼如画,眼睑轻垂,漫不经心把玩着腰间的灵玉。
“谢灵毓,你要杀便杀,我萧泗水不怕你。”
谢灵毓嘴角扯了扯,每回都这么说,每次都哭着求饶。
萧泗水因着膝盖被刺穿流血过多,惨白的脸上不断冒出冷汗。
“你以为三万龙吟军都在此吗?入境之前我留了一千精兵在外埋伏,今日之局若是败了,他们自会将消息带回王都。你!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属下刚处理完境外的苍蝇,不想竟错过了这么一场大戏。”
话音一落,一头戴方巾的儒生慢悠悠路过水坑,故意往萧泗水面前晃了一圈才向谢灵毓跪拜。
“贺松年见过公子,一别多日,公子安好?”
“文渊……”看着突然出现在此处的幕僚,萧泗水如同被人敲了一棒,“怎么会?”
贺松年仿佛早预料到了萧泗水的惊异,拱手笑道,“萧都督何以如此惊讶?公子若不提前布局又怎敢将自己独身一人留在新阳?”
萧泗水只觉受到了奇耻大辱,指着谢灵毓大骂道,“阴私诡道,谢家小儿卑鄙无耻!”
“大胆!”苗千机抬手一巴掌扇去,“主上,这老贼说话忒难听,属下拔了他的舌头?”
“不必。”谢灵毓摇头。
他听见过的辱骂何止于此?
这才刚刚开始,日后司马家那群家奴骂他话都能编出朵花?
他又在意过谁?
苗千机有些愤愤不平,“主上您也忒心软的。”
谢灵毓眸光微敛,难得解释道,“割了他的舌头,只怕连人骨汤的咸淡都尝不出,本君不想便宜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