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份就是这么妙不可言,就算刘言忘却前尘往事,但他仍不由自主地被刘大娘吸引,再续前缘。
章小林在瓷器街淘宝,果在专营建窑名瓷的商行里,找到了想要的茶盏,回头征询刘大娘意见时,便见两人又在后面大撒狗粮。
这行为对于立志打光棍的章小林来说,可太扎心了。
刘大娘见章小林拿着的正是兔毫盏,接过后掂了掂,感觉入手份量颇重,敲之有金属声,“正是这种,下订吧。”
建盏生产工序多,加上温度把控极严,稍有不慎,全窑报废,过低的成品率,自然意味着价格不菲。
茶坊还没开张,大把银子流水似地花了出去,果真创业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章小林从皇宫顺来的珍宝,供养宫人们吃喝完全不问题,但瞎折腾,弄不好就会血本无归。
章小林付过订金,心下盘算一番,若此次投资失败,她得麻利地去找当铺唐朝奉要个会员VIp才划算。
刘言见他们已商谈好送货时间,便兴致勃勃道:“相请不如偶遇,不如此番由小可做东,请诸位丰登楼一叙。”
常来无奈地揉了揉鼻子,最近时常下馆子,嘴巴都吃刁了,以后粗茶淡饭恐怕难以下咽。
而章小林心里明镜似的,刘言想请的人只有一位,其他人不过都是电灯泡,专门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属于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拥有高尚品德的君子。
“那恭敬不如从命,走起!”
丰登楼的胖掌柜正在飞快地拨拉算盘,眼角余光看到老客户过来,满脸堆笑迎接,“刘公子,齐楚阁儿请!”
胖掌柜将小二推开,亲自在前面带路,笑呵呵殷勤道:“刘公子经常来,不如预存些银子在小店,也好方便结算。”
“这又是什么说法?”刘言颇觉奇怪,从来都是吃饱喝足后再付银子,怎么这次不按套路出牌?难道是怕他吃霸王餐?
胖掌柜忙笑道:“这也是咱们丰登楼新出的优惠,只要预存银子在小店,结算时可优惠一分。”
章小林在后面听得明白,心下寻思,这一分也就是打九折,若是常来用餐,也能省下大笔银子,而且这不就是现代的充值卡制度嘛。
想当初,她可是这种制度的受害者,理发、游泳健身等等,才充完钱,还没来得及用呢,商家就卷款跑路。
如此不诚信的行为,除了让章小林本不富裕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外,还让她对人性产生了一丝怀疑。
现在听到丰登楼也来这么一出,心中警铃大作,无商不奸,万一丰登楼跑路,她又去找谁要钱?
最关键的是丰登楼虽遍布大楚各处,是知名连锁品牌,但是丰登楼背后的金主却很神秘,连正主都找不到,更别说讨要损失。
“如此也好,回头我便存上一些。”富N代刘言显然不差钱,反正人总是要吃饭的,能省一分是一分,偌大的丰登楼还能跑了不成?
随着众人落座,刘言开始点菜,丰登楼的招牌菜虽多,但也就那二十来样,俱写了木牌挂在墙上,若是某个菜品沽清,便将牌子翻过来。
刘言看向墙上挂满的小牌子,胖掌柜心里咯噔了一下,忙把其中的一个木牌子翻过来,不好意思道:“瞧我这记性,刘公子最喜欢的黄金鸡还有呢。”
一个好掌柜必须急客人之所急,想客人之所想,排除万难也要满足客人一切需求。
刘言一时有些迷茫,“我喜欢吗?”虽然这道招牌菜,他也点过,但不至于成为最喜欢的菜品。
胖掌柜也很迷茫,刘公子的口味咋一天一变,黄金鸡还上不上?而且厨房的鸡早就卖光,真要点这道菜,他少不得要去隔壁鸡笼现抓一只来。
“想来是昨日公子吃腻味了,本店最近新推出的鱼羹不错,鲜嫩可口……”
刘言打断了胖掌柜的话头,疑惑道:“可我昨日也未曾来过啊?”说罢,他还不放心地偏头问常来,“咱们昨天是没来过吧?”
“最近我事多有些忘了,章东家,昨日咱们来过吗?”常来适时地把皮球推给章小林。
章小林看向一脸懵逼的胖掌柜,使了个拖字诀,“这个问题很复杂,等吃饱了再说,先点菜吧。”
胖掌柜似是想起坊间传闻,便默立一旁。
刘言左右看看,总觉得这些人表情怪怪的,似有什么事瞒着他。
待他点菜后,跟在胖掌柜身后的小二,又凭着记忆力,冲着后厨方向高声唱着菜名,声音清亮,语调婉转。
唱菜名,一来是和客人确认菜单无误,二来通知厨房做好准备,这也是小二的看家本领。
据说京城里的小二们,若是有唱菜名不错的,还能受邀进皇宫摆摊,以示帝后与民同乐之意。
待掌柜和小二走后,刘言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若有所思。
他明明记得昨日还穿着厚厚的冬衣,但侍女却准备了单薄的春衣,天气变化真有这么剧烈吗?
很快,小二领着行菜人员上来布菜,而依附于丰登楼生存的唱曲艺人也过来赶趁、擦坐,赚些小钱,养家糊口,而刘言为博美人欢心,也一并允了。
在一片丝竹之声中,章小林算了算最近吃饭的花费,便借着透气的工夫出门。
胖掌柜看到章小林过来,有些吃惊,虽然丰登楼做为高档酒楼,女客一向不少,但与掌柜交涉的一般都是男人,还从没有女子大咧咧地找上门来。
“客官可有什么吩咐?”
章小林从腰间取下钱袋,掏出两锭银子,“刘公子最近健忘得厉害,常常忘事,我存点银子在这,结帐也方便。”
胖掌柜恍然大悟,“难怪呢,坊间传闻刘家大公子被歹人所伤,患上失魂症,没成想竟是真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汾城果然不大,谁家有点风吹草动,不出三天,便能传遍全城,更何况丰登楼里人多嘴杂,胖掌柜想不知道也难。
“幸好人没事,也许哪天魂魄归位,自然就好了。”
胖掌柜点点头,“正是如此,吉人自有天相,只是我怎么跟刘公子解释?”毕竟他刚刚还热情推销。
”这不是现成的理由嘛,就说是昨日存过了,你也健忘罢了。”
好粗糙的理由,估计只有傻子才会信,但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胖掌柜笑道:“那就依客官所言。”
章小林回到餐桌,刘言正在大献殷勤,忙着给刘大娘夹菜,这场面,章小林已经见怪不怪,倒是童新见了不免惊得目瞪口呆。
童新曾裹过小脚,这说明她是来自上层社会,想必家教甚严,哪见过这种有伤风化的场面。
她和常来坐得离两人远远的,很认真地在听小姑娘唱曲。
常来见她过门,好意地替她拽来一张椅子,“找掌柜的去了?”
“嗯~放些银子在柜上,以后咱们给刘兄的分红得另存上些,别全给了。”
若是每回他见刘大娘一次,就请客一回,就算是汾城首富,要不了多久怕也要吃成穷光蛋,还是给刘言留点余钱好。
常来小声道:“行,之前刘太爷找过我,只要刘兄每天开心有事做就成,也不指望他赚钱振兴家族。”
正所谓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刘家的子侄辈也不少,刘言不顶用,家族资源得往能用的子弟倾斜。
“没关系,刘兄手里还有冰糖的股份,只要贡户名额不取消,他就饿不着。”
章小林手里还握着冰糖的秘方,而刘家想要冰糖,只能通过刘言和她接洽,加再上故事汇即将拓展的广告业务,刘言根本就不用担心以后的生计问题。
常来笑笑,“那倒是!”
曲终饭罢,刘言到柜上结帐,胖掌柜乐呵呵地取来账本,指着上面的名字道:“刘公子,你昨日存了银子,我竟是忘了,真是罪过。”
“可我昨日没存啊!”
胖掌柜一脸诚恳道:“本店诚信经营,不会贪客人银子,这白纸黑字写着呢。”
刘言摸了摸后脑勺,心下不禁疑心大起。
随后一行人又转到茶坊铺子,算是认了门。
“一窟鬼茶坊,这不好做啊。”常来没想到故事汇的第一笔仿单生意,就如此高难度,鬼气森森,这怎么推销?
章小林是看电视长大的,接触过不少广告,有的时候,广告可比插播的肥皂剧还精彩。
“常兄,此事也不难,咱们在铜版中间刻个圆头圆脑的小鬼图案当商标,再辅以文字卖点就成。”
“商标是何意?”
大楚商铺较多,铺名、幌子都以文字为主,一看就知道经营内容。
但实际上,读书人毕竟是少数,很多人大字不识一箩筐,做一些图形商标,能很直观区分不同商家。
章小林细细地向常来解释了一番,“至于小鬼图案,要设计得可爱一些,别吓着人。”
常来白了她一眼,怕吓着人,别取这名啊。
所幸故事汇中有能写会画的,画个小鬼图案想必不算太难,“那回头我们订几个花样子,选好的用。”
“行,这几天我都在城里。”
送走常来、刘言两人后,不多时,木工师傅带着学徒过来量尺寸,具体如何布置,章小林插不上话,全凭刘大娘做主。
章小林趁这会儿铺子无事,往中药铺子找硝石、硫磺等物,为了保证爆炸效果,她还特意去黄记铁匠铺订一些铸铁的圆罐子。
黄铁匠比划了下大小,疑惑道:“小娘子,做这么小的铁罐子有什么用啊?”
“装药粉用,需得铁罐子。”当然此药非彼药,一个是救人命的,一个是要人命的。
铁匠也没细问是装什么药粉,解释道:“小娘子有所不知,最近官府正在大量做铁钱,铁器价格涨了许多,如果能用瓷罐,尽量不用铁罐。”
章小林感觉很奇怪,从古至今都是用铜钱居多,怎么又改用铁钱了,铁和铜相比,显然铁便宜许多,这不符合经济原理啊。
“掌柜的,好好的咋做铁钱?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这事八成是真的,我听人说边境大宗交易过多,铜钱流到北国后,被熔成各式铜器,如今大楚出现钱荒,不得已才使用铁钱。”
“哦,原来如此,那我就少做一些吧,麻烦师傅了。“
铁匠憨厚一笑,“不麻烦,只是铁器价高了,很多人都舍不得打农具,我只是提醒小娘子一声。”
章小林把铁罐子数量减了些,付过定钱后,和铁匠约定了三日后取货,便忧心忡忡地离开。
而此时刘家后院内,刘言亦是一脸忧虑,他能感觉到最近很多事都不太对头。
他明明记得前几日还是大雪纷飞,为何今日就春暖花开?为何章东家才进京,这么快就回来?中间很长一段时间像是被人抹了去。
想到这里,他立刻取来笔墨,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记下来,尤其是写下刘大娘的茶坊铺子地址后,还画了一道圈圈,做好重点标记。
侍女进门见他在写字,还想凑上来看,却被刘言盖住了,“我随便写点故事,你去库房取一刀纸来。”
侍女无奈道:“奴又不认字,哪里需要防着?”
说归说,她一介下人,哪里敢拂了大公子的意,老老实实出门取纸去。
不过侍女的话,倒让刘言上了心,他自己都知道不对,为何家中却没有人提醒,想来大家都有事瞒着他。
想到这里,他撕下纸条,写下一句话,待墨迹吹干后,便将折好的纸条放到鞋中。
随后又将洋洋洒洒写好的纸张,小心叠好夹入书中,放到书架上。
待侍女取来纸后,见他仍在伏案书写,探头看了一眼,发现果真是在写才子佳人的故事,便在一旁磨墨伺候着。
翌日一早,刘言一觉醒来,听到动静的侍女忙进来侍候。
“少爷睡得可好?今天可要去哪里?”
刘言打着呵欠回道:“昨日已和常兄约好商议雕版一事,今天还得去一趟。”
侍女微扯嘴角,果不出所料,还是一样的回答。
“奴让人提水进来,少爷可先梳洗。”
“好!”刘言答应着,下地穿鞋,却感觉鞋中有异物,掏出后,却是叠好的纸条,待展开一看,上面写着,“看书架上的道德经。”
刘言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笔迹,可问题是他怎么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