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绝得阴雨天让天与地，还有内心都变得潮湿。赵高穿着蓑衣缓缓从李府门口经过，听到了几句可有可无的话。
瞧着李家老太太与大小姐一边说着，一边往府中走去，老太太身旁的婢女抱着个三岁不到的幼童，模样乖巧可爱，那是李斯的外孙。
看样子今日也得无功而返了，赵高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也准备打道回府。
正当他拖着条瘸腿打算离开时，幼童手中的蹴鞠不小心滚落，掉的老远。
“呀！我的球掉了！”
身后稚嫩的声音刚响起，赵高便一瘸一拐追球而上。
那是一个相当精致的蹴鞠，用了上好的绸缎缝制，是拿稀有的紫色染料打底，上头绣的飞禽走兽活灵活现，还细心的用金线描边，这绣工也是数一数二的好！赵高瞧见这蹴鞠上竟然还镶了不少彩宝，看样子这枚蹴鞠并不是用来玩的，而是用来观赏的工艺品，一个孩童手中的玩具就做的如此精致，跟从前之予的那枚蹴鞠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李斯为相国数十载，看样子是积累了不少财富。
正当赵高转身想把球还给他们时，一个管家急匆匆跑过来，还未等赵高开口，他便接过手上的蹴鞠，略带敷衍地说了句
“多谢……”
还未等赵高回话，他便转身要走。
“慢着……”
一个温柔地女声响起，是李家大小姐发话了。
“他给咱们捡球，怎能不答谢人家？”
管家也是机灵，立马察觉话中之意，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粒碎金子，正要给赵高时，谁知他摆摆手。
“不必了，举手之劳。”
还未等管家喊住他，他已转身而去。
望着瘸腿看起来又有些落魄的老百姓拒收钱财，李家大小姐倒十分佩服。
“能拒绝金钱的诱惑，这个人不是普通人呢。”
坊间传闻，李斯独宠小女，看样子是真的。那个名门闺秀据说从前是打算嫁给扶苏做太子妃的，结果李斯念在女儿还小，恐其在宫中受委屈，故而冒着对皇上大不敬之罪，开口回绝了这段姻缘，如今此女也另嫁他人，过的十分美满幸福。
对于举手之劳便赠于金子，看样子她出手也十分阔绰，李斯一家在秦国口碑一向还可，这个千金更是广播善款，对百姓施布赠粥，非常富有同情心。
可赵高也看出了端倪，这个千金乐善好施，应该是知礼节，懂礼仪之人，为何今日那顶车驾如此豪华，这是逾越阶级的，她那顶车驾堪比皇亲国戚，这般招摇未免太过大胆了些。
如果她仰仗着父亲为相国便行事奢华高调，那嬴政应当知晓，这个皇帝不是一向严苛吗？为何没有为此事问罪李斯及其家人呢？李斯家眷的高调行事想必也有其他大臣向嬴政告发，为何他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赵高走在雨中陷入了深思，原是浠沥沥的小雨不知何时变成了瓢泼大雨，雨水顺着脖子滑入身体，扬起了一片潮湿感，这斗笠与蓑衣抵挡不了如此大雨，赵高从头到脚都湿透了。
他刚拐过一条街市，一个身影急匆匆跑来。
“赵先生，咱家主子有请。”
是之予的随从，没想到之予进宫还未几天，又急匆匆出宫了，看样子他妄想谋朝篡位的想法比自己更加迫切啊！
之予见赵高不在酒楼，第一反应便是这家伙逃走了，瞧他浑身湿漉漉的回来，连忙追问道
“这瓢泼大雨的，你怎么不在屋内，跑出去做什么？”
赵高不紧不慢的脱下斗笠与蓑衣，也未理会之予的急切，又欲伸手倒茶，谁知这小公子倒也知礼，一个眼神便使唤身旁的随从抢先一步拿过茶壶。
“让奴才来为先生倒茶。”
赵高也不客气，瞧随从帮忙倒茶，他也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今日大雨，小公子怎么出宫了？出趟宫不容易，小公子可要小心行事啊。”
“我是来告诉你一声，下月父皇寿辰，这段时间我都没办法出宫了，若有什么事，我会派人来转达的。”
之予瞧赵高有些目中无人，自然有些恼火，可他又是缺一不可的合作伙伴，也只好忍着不发作。
“皇上寿辰，太子没办法来吧？”
“是，扶苏远在边疆，如今他军务在身，也不方便回来。”
赵高喝了口茶
“那小公子可得趁着寿辰多讨皇上欢心才是。”
“我知道，母后已经将寿辰之事交由我来打理，所以近期我才没空出宫的。”
之予也喝了口茶，继而又问道
“这几日你可有在咸阳城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平明百姓要打探贵族的消息谈何容易。”
之予以为他此话是想要钱，伸手刚想从袖口取钱时，赵高摆摆手，又问道
“小公子可对李斯一家有些许了解吗？”
“什么意思？要了解哪些？”
赵高转了转眼珠子，问道
“比如说他的日常行事作风，他的家人，还有……他最在意的东西。”
“最在意的不就是官位？”
之予不懂其意。
“我不是说那么明显且片面的东西，还有没有更深入些的了解？比如……他对他的家人是何种感情，什么样的态度？”
之予愣了愣，还是不了解赵高的想法，可见他似乎十分关心，也跟着思索起来。
两人沉默片刻后，之予才缓缓开口说道
“我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听闻……李斯似乎十分怕妻子呢。”
之予略带了几分嘲笑
“堂堂相国竟然会怕妻子，说出来谁信呢。”
“为何会有这样的传闻？”
赵高的表情变得严肃。
“父皇曾经几次想要送李斯女人，尤其在统一后，曾经还想把他国的贵族女子送他，那个女子又年轻又美貌，可李斯似乎吓破了胆，磕了好几个响头求父皇收回成命。”
之予把此事当成了一件趣事般诉说着
“有一年李斯的夫人病重，命悬一线，他连着向父皇告了好几天的假，在家陪夫人，据说回来的时候双眼发黑，人都瘦了一大圈，看样子是担心坏了。”
赵高喝了口茶，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不是怕他的妻子，是深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