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纯白和纯黑道袍的年轻修们按照星斗之位,排列在太真观内。
若是在半空中俯瞰,便能看到,整个太真观,已化为一座巨大的法阵。
阵中心,有一张被禁锢在重重封印中的祭坛。
祭坛为逆转阴阳图之外形。
就在阴阳图的阴阳鱼眼位置,分别坐着一个人。
一个穿白衣,正是韩临。
一个穿黑衣,是楚怀瑾。
楚怀瑾不满地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是什么颜色?墨团一样难看。居然给我穿这个?”
“韩临,把你衣服脱下来,我要跟你换。”
-
陈锦站在祭坛外,站在青年道士身后。
青年道士手持一炷清香,仪态端庄,对着天地缓缓叩拜之后,把香插入香炉。
一瞬间,夜风扬起。
他身上道袍被吹得猎猎而响。
陈锦抬眼朝着苍茫夜幕看去。
月色之下,太真观一重重檐牙阴影重重,寂静无声。
她目光看向某一处屋脊,“师尊……”
道袍青年平声道:“不用管他们,不成大器。”
陈锦垂眸,“是。”
苍伏为什么明明杀了流光那个老道,却不摧毁他的魂魄,还任由他在太真观蹦跶。
斩草不除根,这可不符合苍伏的个性。
…
悄咪咪趴在屋脊后的秦佳年师徒俩安静如鸡。
很快,那道锁定他们的视线就移开了。
祭坛外黑白衣的修士们手里拿着清香,开始缓慢行走。
笼罩在太真观内的法阵启动,这场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
秦佳年悄声对流光真人说:“苍伏为什么不管我们?不怕我们坏了他的好事?”
“你有这本事么?”
秦佳年眼神古怪地瞟了他一眼,慢吞吞说道:“这件事挺有意思的。”
流光真人:“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你什么意思?”
秦佳年压低声音。
“你看,以前都是你养苍伏,名为师弟,其实是当宠物一样养着。现在你死了,他反奴为主,反而开始养你了。”
“随便你怎么闹腾,随便你要干什么,只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行。”
流光真人瞬间炸毛,“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秦佳年把他按下去,“小声点,想被拖下去做祭品啊!”
流光真人气得鼻子都歪了。小兔崽子,活生生要把他气活了不可!
更可气的是,还真被她猜中了几分。
…
逆转阴阳鱼的祭坛内,气流乱生。
“韩临,韩临,他们是不是想杀了我们?”
楚怀瑾小声问。
他被禁锢在一个看不到的牢笼里,不能出去,甚至连动弹一下都很艰难。
耳听着四周呼号的风声越来越大,心里不安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鼻尖还传来若有似的血腥味。
韩临盘膝而坐,闭着眼睛,头上束发的白色发带,飘飘摇摇地被吹到半空中。
神情沉静,面容俊美。
好似他现在不是坐在这诡异的祭坛里,而是某个茶室内,面前还放着一杯清茶。
“韩临……”
“韩临,你不会死了吧?”
对面男人的眼睛终于睁开。
冷冷道:“闭嘴。”
楚怀瑾终于缓了口气。
瘪瘪嘴,“这里好可怕,你说,我们不会有事吧。”
“不会。”韩临回应。
楚怀瑾怔了怔,这人居然会安慰人了啊。
下一句,他说道:“我答应了楚神爱,我会保护你的。”
楚怀瑾缓缓跪坐在地上,“阿翘啊。”
这是他第三次这么说了,为了阿翘,再不喜欢他,也救了他几回。
楚怀瑾托着腮打量他。
“你这么喜欢阿翘?”
男人垂眸打坐,“不喜欢,那就是个讨厌鬼。可我若不救你,她任务完成不了,会不高兴。”
什么任务?
然而那人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这人……到底是怎么喜欢上阿翘的?
不等楚怀瑾琢磨明白,忽然打了个冷颤,迟钝地察觉到好像不太对劲。
霜寒刺骨。
明明现在是暑月,虽然山间清爽,但也不该冷成这样。
头顶的星空居然一点点染上了血色。
血色星河朝下方倾泻下来。
星河流转,浮沉,偏移……
星光闪烁……
楚怀瑾觉得满目血红,头脑昏昏沉沉。
脑海中,忽然出现韩临的声音。
“撑不下去了喊我,我会救你。”
楚怀瑾哭唧唧,“我现在就撑不下去了。我可不可以去你身边坐?”
然而方才还跟他说要救他的男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混蛋!这不是在忽悠人么?
韩临盘膝坐着祭台上,白色发带被风吹得飘飘扬扬。
他仰头往上看。
“原来如此……”
…
流光真人脸色凝重。
祭坛内灵光闪烁。
光芒悬浮在夜空中,蜿蜒往上,像是逆流的光河,汇入天上的星海。
丝丝缕缕的血迹顺着光河逆流而起。
将整片星海,都染上点点猩红。
秦佳年抓着流光真人的手,“真可怕!好像是邪术。”
流光真人没好气。
“本来就是邪魔外道之术。放手!不要以为我已经死了,你掐我我就会没感觉。”
秦佳年:“他们正在做法,我们有没有办法,趁机偷袭他们?”
“省省吧,就你这三脚猫功夫。”
他看了一眼已经运转的法阵和祭坛。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刚才如果你想救人,师父还有办法。”
说着,拽起秦佳年,“赶紧的,趁着他们不注意,我送你出去。”
“去哪里?”
“当然是离开太真观。苍伏现在一心支持祭祀法阵,无心关注我们。”
流光真人骂骂咧咧。
这个不孝徒弟,做师父的,死了也得替她操心。
-
星海被染红了一半。
山林呼啸,夜风中充斥着不详的咆哮。
似乎知道,即将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山林中的生灵们纷纷撤离。
陈锦看着眼前的祭祀法阵,和正在祭台上压阵的师尊。
那人手拿拂尘。
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色道袍在夜风中飘摇,像是一段莹亮的白雪,照亮被煞气污浊的夜空。
陈锦抬起脚,缓慢而坚定的跨上通往祭坛的石阶。
苍伏的声音刹那间在耳边响起。
“锦儿,你要做什么?”
“师尊。”陈锦声音轻柔。
夜风把她额前刘海吹散,眼神幽深,神情柔弱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