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李柏寒神情憔悴,眉心紧锁,化不开的万千忧愁悉数萦绕在其中,整个人看着好像经历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墨瑾不由得问了出口:“老爷这是怎么了?为何看着如此的疲惫憔悴?是身边的下人伺候的不尽心吗?”
“瑾儿。”李柏寒突然低声一唤,“你收拾收拾东西离开李家,离开国公府吧。”
“怎么?”闻言,墨瑾唇角挂着几分讥笑,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是毫不掩饰,“老爷终于腻了妾身了,想要赶妾身离去,为新人腾位子吗?
不知道老爷这次要娶的是哪家小姐啊?
不过,妾身说句不中听的,您的样貌虽然依旧,但年岁终究是大了,应该很难再娶到家世样貌都出众的世家贵女了吧?”
“瑾儿,你在说什么啊?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吗?”闻言,李柏寒神色微变,看着墨瑾的目光满是不赞同。
“难道妾身说错了?您又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好了,您就直说吧,到底是不是要立新夫人了?所以才这么急的想要把妾身送走。”
“不是的瑾儿……”李柏寒一把拉住墨瑾的手,笑容苦涩的道,“我知道你还介意当初的事,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老了,孩子也长大了,你就不能放下吗?”
“放下?”墨瑾轻嘲了声,灼灼的看着李柏寒凄然道,“你让我如何放下?
为了你,我抛下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我失去了一切!
我的世界,我的依靠,只剩下了你,可你呢?
你的世界却不能只有我一个,你知不知道,我在这府里过得有多难受多煎熬!”
“瑾儿……”闻声,李柏寒忍不住把人拥进怀里,声音沙哑,似有哽咽,“瑾儿,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没办法,但,你也要相信,我爱你的心始终都是真的。”
墨瑾看了眼一脸深情但又痛苦挣扎的李柏寒,嘲弄的笑了笑后,就冷着脸把他推开。
“好了,我知道你的难处,你用不着每次找我都这么说,还是直接点,说吧,好端端的突然要我离开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着冷淡无情的墨瑾,李柏寒有些受伤的闭了闭眼眸,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沉沉道:“瑾儿,李家快要覆灭了,国公府也要从此在景阳城里除名了,趁着现在还来得及,你收拾些金银细软赶快乔装离开吧。
另外,再传信给远游的阿仁,叫他别回来了,就这么隐姓埋名在外边好好过吧。”
此言一出,墨瑾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李家,国公府,居然要没有了?!
墨瑾有些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李家可是世袭的爵位,不说当今皇后,就连晋王殿下,那也算是半个李家的人,有他们作为依仗,李家怎么会覆灭?”
闻言,李柏寒面色一冷,双手愤恨紧握成拳,道:“就是晋王,李家才会覆灭!”
“为什么,他难道不顾李家还是他的娘舅家了吗?”
墨瑾一直深居后院,对外边的事情并不上心,所以关于外边的事情也就从来不过问,她只是知道慕宇和李家的表面关系,并不清楚他们的深层恩怨。
“晋王殿下并非皇后的亲生儿子,但这些年来对皇后对李家也是有几分敬重的,只是,数月前,皇后和晋王因为一件事,已经彻底闹翻了。
晋王放话说,李家再也不是他的娘舅家。
本以为此事就此冷淡结束,日后最多也就是不来往了,但——
晋王居然暗中联合萧相收集证据,想要将李家彻底拉下来!”
说着,李柏寒面露忧愁,眸中甚至还带着几分绝望,“晋王殿下是诸皇子中权势最大且最受皇上宠爱的,这次联合萧相整治李家,皇上那是完全不顾自己的皇后还是李家人的份上,就这么任由殿下和萧相的动作。
现在,大理寺已经开始派人核实了,而皇上也让我近日里不用再上朝了,就好好的待在家里休养。
说的好听,这其实也就等于变相软禁了,等大理寺把萧相送上去的证据一一核实,李家就真的可以从此除名了。”
闻言,墨瑾看着李柏寒,有些不知所措,“依你的意思,李家会覆灭?那你……作为现在国公府的主人,会……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
“瑾儿,你在关心我?”此时此刻,李柏寒抓住的重点有些另类,心情竟也有些高兴。
瑾儿到底还是关心他的,只可惜,他们之间因为一些事而有了裂痕,永远也不可能和和乐乐的在一起了。
更遑论,此事之后,他和她也没有以后了,既然李家注定倾覆,那不如放她离去,她因为他困在后宅半生,也怨了半生,是时候还她自由了。
说来也幸运,他和瑾儿的儿子阿仁外出游历,不在景阳,倒是可以逃过此劫,也算是为李家留个后了。
想着,李柏寒不禁抱住墨瑾,“瑾儿,我知道你早就厌倦了李家,甚至还厌倦了我,可我却私心作祟,一直扣着你,不让你离去,现在好了,你可以自由了,甚至还可以再回南疆。”
“然后呢……”
听了这话,墨瑾并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激动的道:“李柏寒,当初我既然那么决绝的离开南疆,这辈子就算再难再后悔,也不可能回去了的。
你现在轻飘飘的一句放我离去,我就要离开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说着,墨瑾突然凄然一笑,“虽然我很后悔嫁给了你,但既然嫁了就要从一而终,我是不会离开的,要死就一起死吧!
不然离开这李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下去了,毕竟这些年来,我虽然是个姨娘,是个妾,但也在府里养尊处优惯了,没有下人伺候还真不习惯。”
“瑾儿,你……”李柏寒不可置信的看着墨瑾,脸上怔怔的,似是不敢相信她居然会说出这样话。
“很惊讶?”
墨瑾看着李柏寒笑了笑,伸出手来温柔的抚上他的面颊,“柏寒,我这些年是恨你,也每日都后悔着想要离去,可刚刚,就在你说,李家有可能会覆灭,你也有可能会死的时候,我竟然又不想走了,我不得不承认,我终究还是爱着你的。”
说着,墨瑾又低下头来,“其实,仔细想想,这样的结果也挺好的,我们之间同生时不能和乐相爱,不如共死以求来生,来生,你别再做高门大户里的公子哥继承人了可好?”
“好。”李柏寒看着墨瑾温声应下,“其实这些年来,我也好累啊,自打接过了李家国公的爵位,每天都要想尽办法维持着李家的殊荣,也因此做了些不光彩的事,李家,会有今天,其实是迟早的。”
闻言,墨瑾不解道:“既然你都知道你做下的事是不好的,那为何……要是你能堂堂正正的为官,也不会有今日了。”
虽然这些年来在李家过的并不如意,但就这么看着诺大的李家一夕倾覆,她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李柏寒揉了揉墨瑾的脑袋,二人亲昵的仿佛当年,“瑾儿,你到底是太过纯良不谙世事了。
这世间,有很多事是无可奈何的,就像当初我不能给你正妻之名一样。”
闻声,墨瑾的眸光暗了下去,不能堂堂正正的做他的妻,一直都是她的遗憾。
察觉到墨瑾情绪的突然低落,李柏寒默了默,有些小心翼翼的解释道:“瑾儿,我的意思是,李家屹立多年,内里早已黑暗的不堪了,不是我一己之力能改变的。
在没接手李家前,我也曾是满腔热血的想要精忠报国的大好男儿,可等我接过李家这艘大船,做了掌舵人后,我才深感无奈与艰辛,要想像过去一样维持李家的殊荣,养活或打点上上下下的一大群人,我只能……”
“你别说了,我明白了。”墨瑾伸出手指贴在李柏寒的唇边,“反正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不如好好的过好这剩下的日子。”
听言,李柏寒握着墨瑾的手,心下安然,这一刻,好像生死真的不再重要了,但——
似是想起了什么,不过片刻,李柏寒又急急问道:“阿仁那边……”
“你放心,我会传信给她的。”墨瑾赶紧出言安抚。
“那就好,其实活到我现在这个年纪,身旁又有你相伴,是生是死真的不重要了,只是,阿仁却还年轻。
他虽然是李家人,但却从未和我一般接触过那些黑暗,不应该陪着我们一块死的,就让他留在外边,永远也别回来了。”
说着,李柏寒又看着墨瑾,遗憾道:“瑾儿,就是可惜了我已被禁足,不然,我定要带你好好的去外边逛逛,就像,就像从前那样。”
“是啊,自从来到景阳这个繁华之地,进了李家这个高门大院,你就再没陪我去到外边的世界逛了。”回忆往昔,墨瑾似有怀念,唇边挂着几许温和的笑意,脸上也尽是感慨。
“瑾儿。”李柏寒看着墨瑾,愧疚的道,“是我对不起你,当初把你带离南疆,以为能娶你为妻,给你幸福的,可……”
他终究是屈服于父亲所给予的威胁和诱惑,娶了景阳城内和李家门当户对的世家贵女,让瑾儿一生都只能为妾受尽白眼。
甚至还因没有保护好她,让他和她的女儿小嫣就这么夭折了,好在儿子阿仁并没有出事,不然瑾儿怕是会彻底恨上他,不管不顾的抛下一切离开李家,离开景阳。
而父亲,向来看重李家子嗣,要是当年真的没有了阿仁这个儿子,父亲只怕会借机赶走瑾儿,毕竟,父亲从来就不喜欢瑾儿这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儿媳。
想到这,李柏寒看向墨瑾的目光也越发的歉疚。
“罢了。”墨瑾看向李柏寒释然一笑,“过去的都过去了,再说也没什么意义了。
其实像我这样的山野女子,本就不该来这种的地方的,只是我实在爱你,又天真的认为只要我们相爱,我们就能够排除万难,幸福的在一起。
当年的事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又怎么能怨你呢?倒是我,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好,那么没心计。”
默了默,墨瑾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看向李柏寒严肃道:“柏寒,我有件事瞒了你很久很久,今天想要和你坦白。”
“什么事?”李柏寒又惊又疑,下意识追问道。
瑾儿居然有事瞒着他,看这样子,还是一件大事,到底会是什么呢?
李柏寒不禁握紧了双手,屏气凝神的等待着墨瑾的后文。
只见墨瑾眸光黯淡,有些痛苦的道:“柏寒,这么多年来,我们就只有阿仁和小嫣这两个孩子。
你也知道他们是对龙凤胎,你还记不记得他们小时候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就连你这个做爹的都分不出来,所以,大家又怎么知道当年死了的那个孩子到底是龙凤胎中的谁呢?”
“瑾儿,你……”闻言,李柏寒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但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想要确认,“你是说,当年死的不是我们的女儿小嫣,而是而是儿子阿仁?”
“没错。”墨瑾既痛苦又释然的点了下头,“阿仁是李家的长子,自然遭人记恨,我千防万防,可阿仁还是死了,中毒死了,为了能留在李家,我只能让小嫣和阿仁互换身份。”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震惊之后,李柏寒已然恢复镇定,他沉沉的看着墨瑾想要一个答案。
“我……我不敢啊。”墨瑾凄然的笑了笑,“你知道吗,自从来了景阳,入了李家,而你又另娶了她人后,我就不敢信任我们之间的爱了,自然也就不敢信任你了。
要是我告诉你这件事,你生气,把我和小嫣赶走怎么办?
毕竟死的那个是儿子,对于你们这样的人家而言,自然是男丁比较重要。
其实赶就赶吧,我自己倒无所谓,可我不想让小嫣跟着我颠沛流离啊。
所以,我就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