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瑶于是明白了。一是边境本就不比内地,更加凶险。那位大队长身份说不定也敏感,需要慎之又慎;二是从众罪犯中推断出面具杀手,大概只有薄靳言本人能够做到。而能够与一线刑警面谈,而不是仅仅看书面资料,凭薄靳言的观察力和思维能力,必然能通过交谈,挖掘出更多线索。
而且,薄靳言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这件事对他伤害太大,他亦想亲手抓住罪犯,为自己和傅子遇报仇吧。
果然,薄靳言又说:“这件事,只有我能做到。’佛手’团伙极其隐秘,组织严密,不可轻易撼动。面具杀手带着他的爪牙,隐藏其中。他又十分狡猾,一点风吹草动可能就会令他逃逸。我们要对付的敌人,不再是一方,而是两方。然而我们占据优势的是,面具杀手以为我已经完全被击垮,全无防备。
因此,我会收集一切可以利用的线索,顺藤摸瓜,找出他们的老巢,查清他们的身份。在此之前,不露任何端倪惊动他们。每走一步,后方都会有大批警力与我配合。直至最后一步,我会和朱韬联手,发动总攻,将佛手一网打尽,同时揪出面具杀手,令他逃无可逃。这就是我的全盘计划。”
简瑶抓住他的手,抬头看着他说:“这不是一次与犯罪分子的战斗,这是一场战争……”
他微微一笑:“嗯,这是一场属于我们的战争。”
只是简瑶想着这全盘计划,终究还是不放心,又叮嘱道:“可是你答应我一件事,再也不许自己冲在前头了。”薄靳言却答:“我当然不会自己冲在前面,对付犯罪团伙需要大批警力,我怎么会做那种蠢事?”
简瑶想想也是。再想起当年对付鲜花食人魔时,竟跟今日情形如出一辙,薄靳言也是制定了全盘计划,瞒天过海,他既坐镇指挥又深入虎穴,水陆空兵力齐听调遣,最后将鲜花食人魔和他的犯罪基地一网打尽。她的靳言,腹黑起来也是很可怕的,操纵全局,步步为营。想到这里,她稍稍心安。再望着窗外放晴的天色,只觉得前路似乎也不那么坎坷了。等抓住了面具杀手,他们就真的可以回家了。
过了一会儿,简瑶下楼去端早饭了。只余薄靳言一人,坐在房间外的树林旁,湖泊边。在这偏僻的小城,竟也有这样极有格调的雅致客栈,名为“渐忘”,是简瑶在网上定的。此刻,薄靳言就坐在一望无际的湖边,面前是苍渺的水汽云烟。
他坐了好一阵子。此情此景令他回想到几年前,在家乡潼市的别墅江边,他和傅子遇,也是这样坐在水边,钓鱼、喝酒、聊天。
薄靳言当然是无神论者。可此刻,他竟也似乎感到,身旁好像还有一个人。傅子遇还陪他坐着,脸上带着温和关切的笑,没有任何改变。
薄靳言抬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镜,这样静默地坐了很久,然后嘴角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容。
——
因为开往边城的汽车是在下午,吃完早饭后,简瑶和薄靳言就出门走了一圈,主要是去买衣服。简瑶还好,薄靳言即使不穿西装,那一身质地精良的polo衫、休闲裤,在偏僻的山城,还是太扎眼了。
小城零星的几家运动户外商店,倒是不差。简瑶给自己挑了身户外衣服,也给薄靳言挑了简单舒适的外套和裤子,还有适合越野的鞋子、登山杖。这样两人看起来就像是出行的背包客情侣了。而他脸上戴的墨镜,如果旁人不仔细看,也觉不出异样。
只是简瑶看着这样的他,总觉得心中有些柔软,牵着他的手,往客栈走,不说话。薄靳言问:“怎么了?”她要怎么回答呢?低声说:“你受委屈了。”他却答:“你挑的衣服,怎么会委屈我?一向是非常好的。”简瑶忍不住又笑了。
下午,一辆中巴车自城中开出,一路往西南而去。
山路陡峭,云雾弥漫。车厢里很狭窄,也很静。不是旺季,车上一共也没几个人。简瑶坐在靠窗的座位,靠着薄靳言的肩膀。闭着眼,感觉到他的手一直在玩她的头发,像从前那样。她微微一笑。明明即将踏入龙潭虎穴,可她的心竟如同这山中树草一样宁静。
却偏偏有了小插曲。
邻座的小孩不安分,坐久了,就在座椅附近到处晃、爬,父母也不太管,仿佛对于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小孩手里的一个廉价飞机玩具,掉落在地,恰好靠近薄靳言的脚。小孩弯腰去捡,一抬头,却瞧见了薄靳言脸上的墨镜。
许是小孩对于一些事情,反而比大人更敏锐。他呆了一下,然后大声说:“啊!这里坐了一个瞎子!他是瞎子!”
他这么一说,车厢里仅有的几个人,都转头朝薄靳言望来。而薄靳言本来就容颜气质出众,这一望,就又都多望了几眼。
简瑶睁开眼,望着这小孩,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
没料这时,薄靳言开口了:“瞎子?小孩,你的身高在115-120厘米之间,手中拿着塑料玩具,玩具就在离我左脚5厘米位置。你中午吃的是羊肉炒饭,吃得很饱。你这次是和父母去探望外公外婆。我说的对吗?”
小孩:“……”
车上众人:“……”
“小龙,过来!”小孩的父母明显受了惊吓,一把将他拉回去,抱着,不再往薄靳言这边来了。旁边的乘客也纷纷窃窃私语,因为这个“怪人”。
薄靳言轻轻“呵”了一声。
简瑶原本有些黑线,看着身旁的他的傲然神色,突然心中一松,莫名其妙也笑了。
喂,小孩,你知道吗?
这个人,就算经历过再多的磨难,脾性也是不会有半点改变呢。
他正一点一点,恢复她所熟悉的模样。尽管现在他的眼中,已经有了晦涩不明的颜色。
把整个车厢的气氛搅得不宁静后,薄靳言倒是舒心下来,闭目靠在椅子里,还把简瑶的头重新一拨,让她继续靠在肩头。简瑶瞧着大家还在窃窃私语,孩子的父母也面露疑色,心中失笑,然后开口:“抱歉啊,他不是故意吓孩子的。他其实……是个算命的。”
众人:“啊……”
薄靳言一怔,手却被简瑶摁住。他默了片刻,在她的大腿上掐了一下,简瑶吃痛,低声在他耳边求饶道:“之前不是也有人这么猜过吗?我也是偶获灵感……”
后来车厢里就特别宁静了,当地人看薄靳言时,目光中都多了几分迷之敬畏。
傍晚时分,中巴车到站。简瑶牵着薄靳言下了车,抵达那个崇山峻岭中的边陲小镇,传说中最接近天堂的的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