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牵着的小孩看起来比她稍微好一些，但依旧一副饿脱相的样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怯怯的看着余央央他们。
这地儿又不是他们的，他们当然不可能占地为王。
白兰赶紧说，“可以。”
女人千恩万谢，点头哈腰，随后抱着小孩坐在了树荫的另一边。
女人坐下不久，就把包袱放下，从里面掏出缺口的破碗，小心翼翼的从竹筒倒出见底的小半碗水，竹筒就见底了。
女人眼底闪过一丝绝望，随后又收起了情绪，给小姑娘喂了，“妞妞，喝一点。”
小妞妞也很乖，轻轻抿了一口，抬眼看向女人，“娘，你也喝。”
女人眼眶布满了血丝，明明想要流眼泪，但是感觉根本没有水分可以流出来。
她摇摇头，“娘不渴，妞妞再喝点吧。”
妞妞实在太渴了，她舔了舔唇瓣，没忍住多喝了两口，水就被喝完了。
妞妞眨了眨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湿润了，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妞妞哭了，“娘，我把水喝光了。”
“呜呜呜，可是娘还没有喝水。”
妞妞又慌忙的擦眼泪，“不能流眼泪不能流眼泪，都是救命的水…”
女人眼眶泛红，一把抱住妞妞，“没事的，娘不渴，娘真的不渴。”
妞妞呜呜的哭，“娘骗人。”
“爹也是这么说，奶也是这么说的。”
“娘，爹和奶为什么睡着了就不睁开眼睛了。”
“娘，我想爹和奶了。”
…
余砚和李忠捡柴火回来的时候正好也听到了，沉默的坐在树荫底下。
阳光仿佛能穿透树冠，身上依旧不停的冒汗，但是每个人的心都无比寒冷。
灾年，多么可怕的字眼。
白兰和春娟眼眶都有点湿润了。
白兰看向余央央，“央儿姐…”
余央央垂眸，接过阿裴献宝似的递过来的竹筒，低头喝了一口水，“娘想做，便去做吧。”
白兰欸了一声。
灾年纵然可怕，白兰也知道富不可外露，隐藏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但是良善之心也是没法的泯灭的。
白兰倒了一碗水，走向了母女俩。
小姑娘还在抽抽搭搭，抱着娘亲不肯撒手，小孩子确实不懂事，但在生死之前，他们都有一种敏锐的直觉。
一碗水递到她们面前。
女人猛然抬起头，就看到一张温和的脸，“这是…”
白兰轻声道，“给你们的。”
女人看向了余央央的方向。
她心思敏感一些，能察觉到这一堆人里，主事儿的是那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对上余央央清淡的眸子，王丽娘喉咙微紧。
她接过水，轻轻的道谢，“谢谢你们。”
她一开始，还很害怕他们的，他们看起来实在不像好相处的样子。
没想到这么珍贵的水，她们都愿意分给她们。
明明因为这一点水，她大伯一家就这样把他们赶了出来。
婆婆年纪大，丈夫还瘸着腿，闺女也才丁点大，丈夫和婆婆因为没有足够的水喝，活生生热死渴死了。
至亲的亲人都因为这一点水抛弃他们，陌生人却能待她们至此。
王丽娘松开妞妞，忽然对着白兰和余家人的方向跪了下来，“多谢！”
一碗水，可以救人于生死一线！
今日之恩，她王丽娘记下了！
白兰赶紧把人扶了起来，“快起来，这样不好。”
王丽娘也知道逃荒的百姓那么多，会引人注目，顺从的坐了起来。
妞妞眼睛红红，“娘亲你快喝水吧，多喝点。”
白兰和王丽娘多聊了一会儿，知道她也是个苦命女人，越发的心疼她。
回去的时候白兰眼眶都还是有些红的，把这事儿和余家人说了。
“丽娘的遭遇和我们何其相似啊。”
只不过他们央央有了老神仙这个大帮手，否则他们的下场和王丽娘也没什么不同了。
说到老神仙…
白兰看向余家其他人，“你们和我过来，我有话要说。”
余家几个男人有些不明所以。
白兰带着他们避开了人，来到了僻静的地方。
余尚华有些奇怪，“她娘，到底有啥事啊不能刚才说。”
白兰神色严肃，“确实有件事非常重要，实话和你们说吧。”
“咱们家之前吃的喝的，根本不是我偷偷藏起来的，是咱们央儿姐的。”
白兰等着众人的反应，却没想到他们紧张的神色反而松了松。
“就这事儿啊。”
白兰愣了一下，“你们知道？”
余砚眉眼柔和，有些好笑，“知道，毕竟你和央央密谋的样子实在太明显。”
余尚华大大咧咧，“媳妇儿你老是拿出稀罕东西还不让人问，除了咱们央儿姐谁还值得你藏着掖着。”
小余澜蹦蹦跳跳，“我知道！”
阿姐可是凭空给他吃了超级甜的糖果！
小余澜神色一垮，“阿姐说这是和我一个人的秘密，阿姐骗人。”
白兰，“？”
她看向余央央，余央央摸了摸鼻子。
白兰正了正神色，“但有一件事你们肯定不知道，咱们央央的东西都是老神仙给的！”
看到众人震惊的目光，白兰这才满意的问，“你们不信？央央，你给他们看看。”
余央央被迫营业，随手掏出来一个苹果。
余家人看的真切，刚才余央央手上分明什么都没有的。
余砚了然。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之前他怎么都捉摸不透突然出现的野鸡野兔野鸡蛋。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的通了。
小余澜只知道阿姐会法术，原来阿姐还认识老神仙，“那以后是不是想吃什么，阿姐都有呀！”
余央央捏了捏他的鼻子，“算是。”
余家人的心头都火热起来。
灾年之后，逃荒以来，没有哪一刻他们的心如此的热血沸腾过。
只有余槿一个人茫然又震惊。
他忽然想到了之前。
他把他吃的粮食，喝的水，那些都是央央的，他却把名头都安到了余蓉蓉身上。
他不停的美化余蓉蓉，还那样说央央。
现在想想，他可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真不是个东西。
央央当时该有多难过。